“吃饱了,换衣服去……”我放下粥碗,刚要起身,手腕却突然顿住。
脑子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敲了一下,嗡的一声——昨天吐的衣服裤子上全是血,暗红的渍迹在白色的布料上晕开,看着触目惊心。洗澡的时候随手就扔进了卫生间的水桶里,当时累得骨头都快散架,头上的水珠没擦干就倒头睡,根本没想过要洗。
我愣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布的毛边,那处已经被抠得起了球,后背瞬间冒出层冷汗。
“姐姐,你咋了?”郭玉宸啃着半颗糖蒜,含糊不清地问,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在下巴上挂了道透明的线。
我张了张嘴,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总不能说自己的衣服沾了血还没洗。
情急之下,只能胡乱找了个借口:“我……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那你又得穿球衣去了啊?”郭玉宸的声音突然拔高,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是想起了上次的事——就是他被黄毛打的那天,我替他出头时穿的那件王少的马刺队号黑色球衣,酷得很。
“郭玉宸你有病是不是,”秦雨立刻瞪他,眉头拧得像打了个结,伸手就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力道大得让郭玉宸“嗷”一声蹦起来,“这台风天,你让姐姐穿球衣去上课?那破布衫薄得像纸,冻感冒了怎么办?”他一边说一边使劲给郭玉宸使眼色,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那眼神明晃晃地写着“没看见姐姐脸色不对劲吗?没听见她声音紧吗?”
郭玉宸被拧得龇牙咧嘴,胳膊上红了一大块,却还是梗着脖子不服气:“那不然穿什么?总不能穿哥的衣服吧?”他说着还往卧室的方向瞟了一眼,声音里带着点不自在——王少的衣服向来整齐,连袖口的褶皱都要熨平,哪肯随便给人穿。
这话一出,空气突然安静了两秒。窗外的台风不知什么时候大了些,吹得窗户玻璃“哐哐”响,像有人在外面使劲捶打。秦雨和郭玉宸都没说话,连厨房里王少洗碗的水声都仿佛停了。
我捏着粥碗的手指紧了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碗沿的温度烫得人慌,顺着指尖一路烧到心口。陶瓷的冰凉透过滚烫的粥传来,冷热交织着,像此刻乱糟糟的心情。
怎么又要穿王少的衣服?
心里的小人儿在疯狂摆手。上次穿他那件号球衣,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已经够麻烦人家了,现在还要再穿他的衬衫?领口挺括得像是刚从裁缝铺里取出来的,连个褶皱都没有——他那样爱惜衣物的人,怕是连自己穿都舍不得太用力。
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低头瞥了眼王少的运动裤,又想起卫生间水桶里那摊刺目的血渍,嘴角忍不住往下撇。欠人情这种事,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早晚会压得人喘不过气。
更何况,我是要做肖爷的人。
肖爷是什么样的?是能在场子里一锤定音的主,是能让青龙帮那帮杂碎闻风丧胆的名号,是要运筹帷幄、撑住整个朱雀场子的人。穿别人的衣服,尤其是穿王少的衣服,这算什么?难不成以后去堂口,还要裹着他的衬衫,听底下的兄弟喊“肖爷”?那画面想想就荒唐,像个偷穿大人盔甲的小孩,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姐姐,什么呆呢?”秦雨已经从卧室里翻出件浅灰色的衬衫,手指捏着领口轻轻抖开,布料在空中划出道柔和的弧线,“你看这件,料子软,肯定舒服。”衬衫的袖口还绣着道细细的银线,在晨光里闪着微光,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小雨,别乱翻你哥的衣柜。”我伸手想把衬衫接过来放回原处,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被秦雨往回一躲。他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最清楚王少的脾气——那衣柜里的衣服按颜色排得整整齐齐,连领带都要按花纹分类,哪容得人随便乱翻。
“没事,哥不介意。”秦雨把衬衫往我怀里塞,力道却很轻,像怕碰碎什么似的,指尖不小心蹭过我的手腕,带着点微凉的潮气。
我捏着衬衫的衣角,布料柔软得像朵云,带着淡淡的雪松洗衣液味,和王少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心里那点别扭又冒了出来,刚要再说点什么,窗外的台风突然掀起一阵狂啸,呜呜地像头野兽在嘶吼,吹得阳台的蓝白毛巾“啪”地拍在玻璃上,力道重得像有人甩了记耳光,吓得郭玉宸“呀”地叫了一声。
“好了,我还是穿球衣吧。”我把衬衫轻轻叠好,领口对齐,袖口捋得平平整整,放进衣柜最上层的格子里——那里放着王少不常穿的衣服,叠得像块豆腐。转身回到客厅时,故意把语气放得轻快,“行了你们俩,赶紧收拾收拾上早自习去了。”
“怎么了?”王少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三个三明治,用油纸包着,显然是准备路上吃的。
“哎呀,我的哥,你让姐姐还穿球衣去上课啊!”秦雨急得直跺脚,“那衣服昨天被你扯得稀巴烂,裤子上都是血,再说这台风天,穿这薄片子不冻感冒才怪!”他一边说一边往我身后躲,生怕王少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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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少“哦”了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拍了下额头:“我忘了,稍等!”他说着快步往卧室跑,拖鞋在地板上踩出“嗒嗒”的响,带起一阵风。
秦雨冲我挤了挤眼,压低声音:“我就说我哥肯定有办法。”郭玉宸在旁边点头如捣蒜,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糖蒜,蒜汁沾在嘴角亮晶晶的。
没几秒,王少就出来了,手里捧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布料轻飘飘的,像揉皱的云。他走到我面前,把裙子轻轻抖开,领口处绣着朵小小的白茉莉,针脚细密,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试试?”
我愣住了,盯着那条裙子,半天没说出话。
那裙子长度应该恰好落在膝盖上方一寸;袖子是七分的泡泡袖,蓬松得像两朵刚绽瓣的铃兰,袖口收着圈同色的细缎带,打了个小巧的蝴蝶结,随着王少的动作轻轻颤动。布料是极软的雪纺,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轻轻一晃就漾起水纹似的褶皱,风一吹怕是能飘成半面小旗——这和我平时穿的运动裤、磨边t恤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东西。虽然我也有连衣裙什么的,但是不是重要场合或者去旅游,我是绝对不会碰的。
可眼前这条裙子,软得像团,连呼吸都得放轻些。
“哥,你啥时候有裙子啊?”郭玉宸比我先开口,眼睛瞪得溜圆。
王少没看他,目光落在我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像个等待评分的学生:“姐姐,你不是说你喜欢蓝色吗?”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裙身——淡蓝的底色上绣着银线勾勒的星星,针脚密得能数清,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像把夜空揉碎了撒上去,“我上次路过商场,看到这条裙子很配你,就买了。”
“哥,你怎么有闲工夫还逛商场?”秦雨也凑过来,伸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裙子的布料,又飞快缩回来,像摸到了什么烫手的珍宝,“哇,这料子摸着像牛奶!滑溜溜的,比你这球衣强一百倍!姐姐,你穿肯定好看!”他说着还冲我挤眉弄眼,眼底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我指尖有点僵,看着那条淡蓝色的裙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闷闷的,却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暖意。
更重要的是,这裙子太“乖”了。乖得像橱窗里穿着蕾丝裙的洋娃娃,连衣角的弧度都透着温顺。穿成这样去学校,谁能想到我是昨天还在场子里跟青龙谈判、袖口沾着血渍的肖爷?那帮大老爷们要是看见我穿着星星裙、踩着帆布鞋走进谈判场,怕是要当场笑倒在地,哪里还会忌惮“肖爷”的名号。
“我……”我张了张嘴,想说“太嫩了,不适合我”,可话到嘴边,瞥见王少眼里的期待——那眼神像揣着颗糖,亮晶晶的,带着点“会不会不喜欢”的忐忑,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试试嘛姐姐!”秦雨把裙子往我怀里塞,“不合适再换呗!总比穿球衣强,你看这领口的茉莉,多好看!”
裙子落在怀里,轻飘飘的,带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和王少衬衫上的味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