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昆的办公室里,烟灰缸是满的。
那只昂贵的古巴雪茄,只抽了三分之一,就被狠狠摁灭在水晶的残骸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躁和屈辱混合的气味。
“价值观扭曲?”他对着电话那头的公关总监,重复着这个词,像在咀嚼一块玻璃,“这个词太软了。我要的是‘毒瘤’,是‘对社会秩序的公然挑衅’。我要让所有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觉得自己是共犯!”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谨慎的回应:“曹总,主流媒体的版面……现在风评对我们不利,他们不愿意用这么激烈的措辞。”
“不愿意?”曹昆笑了,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那就让他们愿意。告诉他们,辉煌影业未来三年的广告投放预算,可以重新评估。告诉那些靠影评吃饭的,他们的饭碗,是谁给的。”
“我……我立刻去办。”
电话挂断。
曹昆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被他视为掌中之物的城市。灯火璀璨,像一条匍匐的巨龙。可现在,这条龙的身体里,被扎进了一根刺。那根刺,叫《边缘线》。
他出席了那场该死的开幕式。
他坐在第一排,看着陈主席那张汗湿的脸,看着方远在人群中游刃有余。他甚至还对着镜头鼓了掌,扮演了一个宽宏大度的资方。
但他看到的不是电影,而是挑衅。
每一个压抑的镜头,每一次观众的抽泣,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一部电影,撬动了他用金钱和权力构筑的堤坝。
这不能容忍。
他拿起另一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是我。”
“曹总。”
“我要你收购名单上的所有公司。所有。”曹昆的指令清晰而冷酷,“一周之内,我要看到结果。钱不是问题,度是关键。”
“曹总,这里面有几家是硬骨头,他们……”
“没有硬骨头。”曹昆打断他,“只有不够大的锤子。把锤子给我用上。”
他挂了电话,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
他想起周漾在媒体面前说的那句话:“电影,只是把一些被藏起来的东西,摆到光下面而已。”
好。
他就要把这束光,彻底掐灭。
方远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正在看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影评。
“奇迹之作。”
“十年内最好的华语电影。”
“一把刺向现实的刀。”
赞誉像潮水。周漾的名字,第一次和“大师”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电话是《新京评论》的主编打来的。一个老朋友。
“方远,有麻烦了。”对方的语气很急促,“明天头版,有一篇评论文章,是上面直接授意的。”
“内容?”方远问。
“标题是警惕文艺作品中的虚无主义与价值观扭曲——评电影。措辞非常严厉,把电影定性为‘毒草’。”
方远没有说话。
“我顶不住。”老朋友的声音里透着歉意,“这篇文章的分量,不是我能压下去的。你们得罪的人,这次是铁了心要摁死你们。”
“我清楚了。谢了,老王。”
挂掉电话,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周漾就坐在对面的沙上,他显然也听到了通话内容。
“毒草?”周漾重复了一遍,然后竟然笑了出来,“他们终于怕了。”
“这不是怕,是战争。”方远关掉网页,“舆论战只是第一步。他要杀的,不是《边缘线》的口碑。”
“那是什么?”
“是‘回响计划’的未来。”
话音刚落,方远的另一部手机也响了。是他们合作的一家小型行公司的老板,老李。
“方总!”老李的声音带着哭腔,“出事了!辉煌影业……他们要收购我的公司!”
方远的心沉了一下。“拒绝他。”
“我拒了!可他们……他们给的价钱,我手下的股东根本顶不住啊!翻了三倍!而且他们说,如果我不卖,辉煌旗下的所有院线,都会永久性封杀我行的所有片子!方总,我……我这也是小本生意,我扛不住啊!”
“他给你多久时间考虑?”方远问,语气依旧平静。
“二十四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