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办公室里,雪茄的烟雾缭绕。曹昆把腿架在昂贵的紫檀木办公桌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那是一座电影节奖杯的复制品。
他的私人助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正低声汇报。
“……江南影视那边的人传回消息,苏晚的《时间匠人》后期已经接近尾声。片子送去几个小范围的业内场看了,反馈很差。”
“哦?”曹昆挑了挑眉,来了点兴趣,“怎么个差法?”
“沉闷,晦涩,节奏拖沓,两个半小时的片长几乎没有有效情节。据说江南的几个高管看完,脸都绿了。他们内部已经把这个项目定为‘彻底失败’,正在想办法怎么回收成本,减少损失。”助理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们说,苏晚这次拍的不是电影,是行为艺术。”
曹昆笑了。他把那座复制品奖杯随手扔在桌上,出“当”的一声脆响。
“我就说,女人嘛,情绪一上来,就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了。她以为拿了几个国外的奖,就能教我怎么做生意了?天真。”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每一条路,每一个街口,在他眼中,都是他商业版图的一部分。
“《边缘线》那件事,算是给了她一个教训。现在看来,她学乖了,缩回自己的壳里,去搞她那些没人看得懂的艺术,挺好。省得我再费手脚。”
助理躬身道:“那……我们还需要继续盯着她吗?”
“不必了。”曹昆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只苍蝇,“一个躲在剪辑室里自我感动的导演,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把人撤回来,去盯紧那几个新冒头的小公司。我听说有个叫‘启明’的,最近挺跳,居然敢跟我的人抢档期?”
“是的,曹总。他们有部青春片,想在暑期档上映。”
“告诉院线那边,谁敢给他们排片,就别想要西风渡的片子。”曹昆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我要让那些新人知道,这条高公路上,收费站的栏杆,是我曹昆立起来的。”
他心情很好。苏晚的“沉沦”,让他彻底拔掉了心里的一根刺。现在,他可以把全部精力,用来巩固他的帝国,碾碎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挑战者。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看不见的城市角落里,那些崎岖的小路上,正有人集结起来,准备点燃第一堆星火。而他们选中的火种,正是被他视作垃圾的那部电影。
“再往后退三帧。”
黑暗的剪辑室里,只有屏幕的光照亮了苏晚的脸。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
剪辑师依言操作,画面上,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正要从一个古董钟表的机芯上移开。
“停。”苏晚说。
画面定格。那只手悬停在半空,指尖离黄铜齿轮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这里,”苏晚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从他指尖的犹豫,到他最终放下工具。这中间的空白,太短了。”
“已经有四秒了,苏导。”剪辑师小声提醒,“再长,观众可能会觉得是播放事故。”
“我要的不是观众,我要的是时间本身。”苏晚的回答像是在梦呓,“他修了一辈子钟,最后一次为它上弦。他想触碰,又怕告别。这几秒钟里,是他的一生。四秒钟,装不下一生。”
剪辑师沉默了。他无法理解这种近乎偏执的追求。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空镜头。但在苏晚眼中,这是整部电影的呼吸。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制片人江南来的信息。苏晚没有看。她知道信息的内容会是什么。无非是催促,是质问,是关于市场、关于成本、关于那些她最不想听见的东西。
她关掉了手机。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屏幕上的光影。
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场战争即将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以她的名义打响。她的这部倾注了所有心血,不惜与整个市场为敌的作品,即将成为一把刺向巨兽的,最锋利的匕。
她只是固执地对剪辑师说:“再加两秒。我需要那两秒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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