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声音?”
墨韵的指尖还停留在锣面,那点淡青色的光痕彻底隐去时,锣身突然出一声极轻的“嗡”,像是谁在他耳边低吟。
这声嗡鸣里,竟裹着点奶气的调子,不是金属该有的音色,倒像哪个毛头小子扯着嗓子喊“冲啊”时,尾音里带着的那点颤。
“!”
他猛地抬头,阁楼深处的幽暗里,仿佛有团白影一闪而过。
不是错觉。
那影子毛茸茸的,尾巴翘得老高,跑起来带起一阵风,卷得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飞——像极了当年白糖抢了武崧的鱼干,在戏班院子里撒欢逃窜的模样。
“白糖?”
墨韵下意识地唤出声,喉结动了动,才现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太久,带着点涩的哑。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处的储物空间,那里一片冰凉,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与他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风从破窗钻进来,吹得蛛网晃了晃,那团白影却没再出现。
可方才那瞬间的悸动还在,像颗糖球在心里慢慢化开,甜意顺着血管往四肢漫,却又在抵达指尖前,被储物空间传来的、无声的重量冻结。
他低头看向锣面,方才被韵力点亮的回纹里,不知何时映出了个模糊的爪印。
很小,肉垫的痕迹浅浅的,边缘还沾着点灰,像是刚按上去没多久。
这绝不是他的。
墨韵的指尖比这修长,爪垫的轮廓也更分明。
那是谁的?
锣身又轻轻震颤起来,这次的节奏急了些,像在点头,又像在催促。
墨韵忽然想起第二次苏醒时,手边那团软软的、带着甜香的东西。
当时意识混沌,只当是块被捏碎的糖,可此刻再想,那触感分明更像……谁的尾巴尖扫过掌心的软。
是白糖吗?
他往阁楼深处走了两步,青石板的震颤更清晰了,像有谁在前面蹦跳着引路。
每一步踩下去,都能听见“嗒”的轻响,和记忆里白糖踩着木楼梯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墨大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恍惚间,那奶气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邀功的得意。
墨韵甚至能想象出那场景:白糖举着块芝麻糖跑过来,尾巴摇得像小旗子,糖渣沾在嘴角,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
他顺着那声音望去,幽暗的尽头有块破布帘,被风掀起个角。
帘后隐约有光,不是天光的亮,是暖融融的、像烛火又像炭火的光。
墨韵的心跳快了半拍。
他认得那光。
咚锵镇的冬夜,班主婆婆总爱在火盆里烧几块红糖,整个戏班都飘着甜香。
白糖总爱蹲在火盆边,爪子伸得老长,被烤得暖洋洋的,眼睛眯成条缝,像只偷吃到蜜的猫。
他伸手掀开布帘,暖意扑面而来的瞬间,脚步顿住了。
帘后没有火盆,也没有白糖。
只有一面矮矮的石台,台上摆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底还沾着点褐色的糖渣。
碗边压着根红绳,绳子上系着片干枯的银杏叶——那是去年秋天,白糖捡了最圆的一片,非要挂在他的衣襟上,说“这样墨韵哥就不会迷路啦”。
石台上的灰尘里,印着几排小小的爪印,绕着碗底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碗沿,像是谁蹲在这里,用爪子蘸着碗底的糖渣,吃得一脸满足。
锣身的嗡鸣在这时变得悠长,像声叹息,又像声轻笑。
墨韵弯腰拿起那片银杏叶,干枯的叶片在指尖轻轻摩挲。
他胸口的储物空间,此刻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传来一阵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共鸣,像是沉睡之人不安的呓语。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二次苏醒时,不是他一个人躺在这阁楼里。
是白糖找到了他。
这孩子或许是跟着什么踪迹寻来的,或许是凭着那点说不清的羁绊闯进来的。
他守在这里,用自己的糖块喂他,用尾巴尖蹭他的手,在他混沌时,把自己的暖意一点点渡给他。
就像当年在咚锵镇,他总把最好的那块芝麻糖塞给他,总在他皱眉时,用毛茸茸的头顶蹭他的胳膊。
“你这笨蛋……”
墨韵的指尖捏紧了那片银杏叶,眼眶忽然有些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