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澜猛然抬眸。那日她确实记得每个细节——如何勾着他脖颈索吻,如何将人推倒在锦绣堆里,甚至他情动时滚落的汗珠坠在她锁骨的温度。
可,她宁愿当作春梦了无痕。
“世子若要负责。”她突然轻笑,指尖点在他心口,“我要的可是剖心挖肝的真心,不是权衡利弊的施舍。”
裴戬擒住她作乱的手。暗室骤然响起机括转动声,十余支弩箭破空而来。他将人按进怀中旋身躲避,箭簇擦着肩头划开锦缎,血色渐渐洇透银纹云肩。
“第一,此生唯你。”他忽然开口,呼吸混着血腥气,“第二,裴某院里从未有过通房。第三……”箭雨暂歇的间隙,他拭去她颊边沾的血迹,“护国公府上月私运的铁矿,此刻正在我暗桩库里。”
郁澜瞳孔骤缩。前世端王府与护国公府为夺兵权斗得你死我活,今生他竟将把柄拱手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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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够换四姑娘的心甘情愿么?”裴戬解下染血的云肩扔在角落,“或者该说,够不够换你信我一次?”
郁澜盯着石壁缝隙透进的微光。
“我要的真心,是山崩于前不改色,海枯于初心不移。”她突然握住他受伤的右臂,“世子此刻剖出来的,究竟是愧疚还是其他的什么?”
未尽的话语被吞入突如其来的亲吻。
裴戬衔着她下唇轻咬,铁锈味在齿间蔓延:“澜儿不妨亲自验验。”
掌心贴着她后颈的温热,与记忆中浮罗梦作那夜的滚烫重叠。
暗处突然传来脚步声。裴戬揽着她滚进石壁夹层,外头传来三皇子亲卫的交谈。
郁澜指尖猛地掐进他伤口。裴戬闷哼一声,唇齿厮磨间尝到咸涩——不知是谁的泪。
暮春的雨丝缠在马车檐角,郁澜攥着青绸帘布的指尖微微白。
裴戬执伞立在石阶上,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及笄之约,望卿谨记。”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音里,忽闻有人嗤笑:“好个冷面郎君,这般哄姑娘可不成。”
紫衣男子斜倚醉仙楼门柱,腰间错金银酒壶叮当作响,“那小美人眼眶都红了,世子当真铁石心肠?”
裴戬摩挲着腰间螭纹玉佩,连眼风都未扫过去:“梁牧雨与三皇子交易的浮罗梦,可查清了?”
“墨钊用北疆三座铁矿换了十剂毒药。”男子收敛嬉色,袖中滑出卷羊皮地图,“倒是六皇子近来闭门谢客,瞧着不像要争的模样。”
雨雾漫过醉仙楼匾额,裴戬望着马车消失的街角:“玉芙蓉花期将至,该收网了。”
“雯琴已在南疆候着。”男子忽然凑近,促狭笑道,“这般天仙似的人物,世子当真不动心?当年若收作通房,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住口!”
寒光闪过,长剑堪堪擦过他咽喉。
裴戬收剑入鞘时,剑穗上缠着的相思豆正落在积水里,殷红似血。
三日后,韩依坊二楼飘着伽南香。
郁夫人抚过一匹月华锦,云纹在光线下流转如星河:“你外祖母最喜这样素净的料子。”
“娘亲挑的定然合心意。”郁澜指尖掠过茜色罗纱,忽然听见木梯轻响。
裴戬正从三楼下来,身后跟着个挽飞仙髻的女子。那女子间缠着银丝璎珞,行走时环佩轻摇,正是名动京师的绣娘雯琴。
“没想到裴世子竟是雯琴姑娘的恩人。”郁夫人轻声感慨。
她瞧着雯琴目送裴戬离去的神情,忽然明了坊间传言——这般绝色甘愿守着成衣铺,原是将芳心系在了冷玉上。
雯琴转身时撞上郁澜的目光,颔浅笑:“夫人若选不好料子,奴家可帮着参详。”
“有劳了。”
郁澜垂眸盯着案几上的缠枝莲纹。
前世她见过雯琴在城破时抱着焦尾琴跳下城楼,血染罗裙的模样比此刻更艳三分。那样刚烈的女子,怎会甘心做妾?
离京那日,春雨化作绵绵霡霂。
郁澜将青铜钥匙塞进妆奁最底层,听着车外传来货郎叫卖声:“永州离京八百里,世子若要寻人……”
“姑娘说什么?”襄苎掀帘递来暖手炉。
郁澜摇头,指尖在窗棂上描摹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