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再问一句废话,猛地扑向床铺,飞快地重新将那小小的蓝布包袱打上死结背在身上,又飞快地抓起桌上一把用来裁纸的短小银刀塞进靴筒。
“走!现在就走!”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调,动作快得几乎带风。
府内早已是一片死寂的混乱表象。
两人沿着最僻静的侧门小径,如同两道紧贴墙根游走的阴影。
一辆没有悬挂任何徽记的普通青幔马车,如同早已算准时间般,静悄悄地停在距侧门百步开外一株老槐树的浓荫下。
车辕上坐着一个裹着厚实挡风斗笠的矮壮汉子,正是长公主府最忠心也最不起眼的老车夫陈伯。看到她们出来,他仅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一甩鞭子,声音压得极低:“二位姑娘,坐稳了!”
车轮碾过沉寂的石板路,声音在空旷的街巷里被刻意放大。
郁澜一把掀开车厢侧帘,只留一道两指宽的缝隙。她的眼神比鹰隼更锐利,扫视着后方街巷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拐角、屋顶的暗影,甚至风声掠过的异动。
右手紧紧扣着上车前从府中兵器房顺出的一柄角弓,箭已悄然搭上了弦。
青橙缩在车厢最里侧,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克制住身体的战栗,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抱着怀中的包袱,指节用力到青白。
车窗外疾倒退的模糊黑影,像无数鬼魅张开的爪牙。
马蹄的哒哒声每一次停顿,都像踩在她们紧绷的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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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突如其来的拐弯,车厢剧烈倾斜!
几乎同时,郁澜猛地侧身,抬臂,弓如满月!箭镞寒光隔着车帘缝隙笔直地对准了车身右后方那片骤然晃动的矮墙暗影!
陈伯的鞭子在空气里炸开一个尖厉的呼啸!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暗影里传来一声野猫受惊的尖利叫唤,一个黑影弓着背窜出墙根,消失在另一片黑暗中。
呼……郁澜吐出一口浊气,但眼神里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她并未收回箭矢,搭弦的右手反而捏得更紧了些。
当东方天际终于撕开一道微乎其微的灰白光带时,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郁澜一把掀开车帘。高耸的营寨辕门如同沉睡的巨兽,在熹微的晨光中勾勒出森严的轮廓。
寨墙之上,旗幡猎猎。隔得老远,便能闻到风中隐隐的铁锈和汗水混合的味道,还有那种属于军阵的肃杀之气。
辕门口拒马尖刺的寒光刺痛了人眼。几十名顶盔掼甲、手持长枪的士兵分列两侧,一双双冰冷而警惕的眼睛如同审视的钉子,牢牢钉在了这辆大清早出现在荒野的马车身上。
没有通传的号角,没有客气的询问。
空气死寂,只有晨风吹过旌旗的呼啦声。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钢铁般沉重地压了下来。
陈伯没有试图上前,只是沉默地将马车停在辕门外百步之地,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郁澜先一步跃下车,随即转身接应青橙。
青橙的双腿软了一下,几乎是摔下车来,郁澜稳稳地架住了她。
青橙的脚步踉跄着,像一步步朝着那敞开的辕门走去。
“庆王!庆王!!”青橙陡然爆出一声嘶喊,带着冲撞肺腑的哭腔,猛地挣开郁澜的手,直接对着辕门内那道正大步走来的高大身影扑了过去。
“救我外祖母!救救她吧!”青橙的额头狠狠磕在地上,沾染了黄尘。
她抬起脸,泪水和泥尘糊了满脸,“她……她被人囚在永州城里了,就在裴戬手里!他是皇帝的人!舅舅您再不去,外祖母她就要没命了!她是您嫡亲的长姐啊!”
校场上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甲士的目光都聚焦在跪地哭嚎的青橙,和她身后沉默站立的郁澜身上。
那道玄甲身影终于清晰地走到了近前。身材魁伟,须虽已染霜,但背脊挺直如标枪,脸上深刻的皱纹镌刻着边关风沙,周身气息沉凝浑厚,不怒自威。
正是西北枭雄庆王!
他鹰隼般的目光落在青橙沾满泥污的脸上,又掠过她身后风尘仆仆却眼神沉静的郁澜,眼中没有丝毫震动或焦急,只有一片深沉的冷意。
“哭?”庆王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低沉而饱含怨怼,“哭什么?嘉庆她落到今天这步,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