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眼皮都没动一下,只鼻间轻轻哼出一个散漫的音节:“嗯?”
梁牧的声音继续传来,面具后的眼神却更加幽深:“我这里,用不着你施舍。”
郁澜的眼睫这才极其缓慢地掀开一道缝隙,露出下方沉静如水的一线眸光。
她的视线没有聚焦在梁牧脸上,反而像是在透过房顶看向某个不可知的远方,又或者什么也没看。
过了一会儿,她才极其随意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午饭是什么:
“施舍?梁牧,何必想那么多。日后你若厌了这玲珑台这脂粉营生,无路可走时,出路。我给你找条好出路就是,保你……”
话音未落,额角那平稳揉按的指腹骤然加重了力量,猛地一压!
“嘶——”郁澜猝不及防,痛得倒抽一口凉气,本能地抬手想去格挡那只作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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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牧的手却在这时更快地撤回,按在了他自己的膝盖上,攥得指节微微泛白。
他终于完全转脸看向郁澜,面具后那双露出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燃起了愠怒和一丝被冒犯的锋利:“收起你那可笑的念头!我梁牧纵使身如飘蓬,也不需要你妄加安排!”
雅间内空气瞬间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骤然响起。
“公子,梁牧哥儿?外头有位白公子说定了雅间,管事催问您这边客人是否还需要茶水点心?时间似乎……”门外小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催促意味。
在这行当里,雅间和时间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催客人腾地方虽然得罪人,也是常态。
郁澜几乎是瞬间就松开了自己捂住额角的手,方才的慵懒和被按痛的愠怒顷刻消散,换上一种急迫的冷肃。
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不再看梁牧,只丢下一句冰冷的解释:“告辞。时辰到了,该见的生意人,不能耽搁。”
话语干脆利落,像斩断乱麻的刀,没有丝毫留恋,抬步就走。
又是见别人?走得多干脆!
那背影决绝得如同抛弃一件旧物。梁牧猛地抬头,面具后那双眼睛死死攫住郁澜快步离去的背影,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咬紧了牙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狠狠碾磨出来,带着嘲讽:“公子果然是大忙人,一个玲珑台哪里容得下你这尊大佛!新找的相好又是什么来头?倒不如说是急着去会情郎……”
已经拉开门,一只手甚至已经扶住门框的郁澜猛地停住了脚步。
魏知虞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两人对峙。
郁澜没有回头。
“我去会什么人你管不着。但我赚的钱,九成九都填进了这玲珑台,贴补了你这个比祖宗还难伺候的。”她顿了一下,像是觉得荒谬般极轻地嗤笑了一声,“所以……梁牧,说那些酸话,有用吗?你我之间,算得清吗?”
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嘶……”墙角处传来魏知虞的吸气声,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郁澜又惊骇地瞄向梁牧。
雅间里凝固了。
梁牧的所有话,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钉死在喉咙里。
他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时间仿佛停摆了一瞬。
雅间里死寂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郁澜却不再耽搁一息,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再给那个男人。
她一把攥住还处在石化状态的魏知虞的胳膊,半拖半拽地将她扯出雅间。
“走。”
珠帘在她们身后剧烈晃动,叮咚乱响,重新垂落,隔断了里外两个世界。
梁牧依旧僵坐在软垫上,像一尊雕像。
雅间内只剩下魏知虞残留下的淡淡馨香,以及属于郁澜方才带起的冷冽空气。
窗边的男人一动不动。
面具宛如长在了脸上,只露出一截绷紧的下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