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他才缓缓阖上眼。这次,任由真正的疲惫,吞噬意识。
罢了。
……
光线悄然西斜,在窗棂上投下狭长的影子。藤榻上,裴戬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倦意早已褪尽,清明如寒潭。
目光下意识转向窗边,却见那道纤细身影不知何时已倚着窗棂沉沉睡去,薄薄一卷兵书滑落在脚边的织金绒毯上。
他起身,无声地踱到窗前。
郁澜微垂着头,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呼吸清浅得几不可闻。
裴戬看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个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那弧度里带着点探究,甚至几分愉悦。
他微微俯身,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将人打横抱起。
少女身子很轻,在他怀中温软得惊人,带着淡淡的清冷梅香。
抱着她走向内室那张铺着软缎的矮榻时,裴戬的脚步竟难得地放缓了几分。
他将她轻轻放下,拉过薄衾一角盖在她腰腹间。
指尖无意间擦过她滑落颊畔的一缕柔软丝,竟忍不住在那细腻的触感上停留了一瞬。
他立在榻边,并未立刻离开。
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熟睡的脸上,像是在欣赏一幅绝世珍品,又像在解一个难解的谜题。
偏就在此刻。
“世子,顾公子有要事求见……”心腹侍卫瞿洋的声音突兀地在屏风外响起。
他一只脚刚跨进来半个身子,后半句话却如同卡在喉咙里,硬生生被眼前的景象噎了回去。
自家那位战场上杀伐决断的世子爷,正站在榻边,以一种饶有兴味的姿态,垂着眼,手指还勾着人家姑娘垂落的头丝?
瞿洋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嗖地窜上天灵盖,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
裴戬的手指在瞿洋声音响起的瞬间便已收回,动作快得如同未动。
他直起身,脸色倏然沉了下去。
气氛瞬间凝滞,压得人喘不过气。
“何事?”
瞿洋猛地回神,冷汗刷地浸湿了后背,慌忙垂,再不敢往榻上瞄一眼:“回……回世子,顾辞顾公子在外求见,说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裴戬眼底戾气稍敛。
顾辞?这时间点……
他最后深深瞥了一眼榻上犹自沉睡的郁澜,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只丢下一个命令:
“让她睡。守好门口。”
瞿洋如蒙大赦,立刻挺直腰板,如同门神般死死钉在内室门口。
外间书房,气压同样低得骇人。
顾辞已等在堂中,一身天青色直裰,身姿挺拔如松柏,面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有眼底深处跳跃着一丝凝重。
“查得如何?”裴戬大步进来,衣袍带风,劈头就问,没有半点寒暄。
顾辞抬眸,迎上裴戬的目光:“玲珑台那日之后,六殿下疯一样要找的人消失了。城门所有记录、京畿戍卫的眼线皆无其踪迹。我们推测,”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人极有可能已被三殿下设法,秘密送出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