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一年前。
那时她落水,被恰巧经过的他从冰冷的池水里拖上来。
寒冬腊月,她冻得瑟瑟抖,脸上也带着此刻这种不设防的惊慌和脆弱。
送回晋国公府的路上,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就那样望着他,里面有劫后余生的惊悸,或许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激和依赖?
不似现在,每次靠近,她眉梢眼角都写满了刻意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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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了。永州。
临川长公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自她从外祖母临川长公主府归来,整个人便脱胎换骨。
昔日虽也骄纵,至少心思还能看透几分。如今倒好,连眼神都淬着冰裹着火,算计盘剥,分寸拿捏得惊人精准,步步为营。
那张曾经还可能流露些真实情绪的脸,如今只剩一张假面,不近人情,滴水不漏。
裴戬立在榻前三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幽暗的光线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轮廓,脸孔却沉在阴影里,辨不清神色。只是那双沉静的眸子,紧紧锁着沉睡的女子,里面翻腾的暗流几乎能将这密室吞噬。
“临川……”两个字无声地碾过他锋利的唇齿。
那只百年老狐狸的手段,他耳闻目睹得还少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柄在握,连血脉亲情也不过是秤盘上的砝码。
心头猛地蹿起一股寒意。
教得真好!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未来的画面。
十年后,二十年后,眼前这张尚存几分稚气的脸,会不会最终也变成临川长公主那样,手握利刃,谈笑间取人性命的模样?
那双此刻显得无比宁静的眼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在冰冷的算计中,毫不犹豫地向他投来致命的杀机?
那场交易……
用郁承年那半死不活的废人一条命,换她郁澜半年时光,换来一个可能的“机会”。值吗?
值!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冰冷的心底硬生生挤出来的。
他从未对任何人做过这样没有十分把握的交易,他甚至不屑于利用这种几乎带着些施舍意味的破例。
可偏偏,对她,他做了。
为什么呢?
或许……
裴戬的目光逡巡过郁澜沉睡中微微抿起的唇瓣,那线条在柔弱中透着一丝倔强。
或许是因为……他看到了她眼中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焰,或许只是因为,他对这只看似已落入掌中却随时可能亮出锋利爪牙的小狐狸,存了那么一星半点不可言说的兴趣和期待?
他心底掠过一丝自嘲。
承认吧,裴戬。你对这个女人已经不能再用“纯粹的利益交易”来麻痹自己了。
未来?他甚至可以预见,他极有可能会喜欢她。很喜欢。喜欢她明里暗里的机锋算计,喜欢她在他掌心挣扎时的鲜活触感,喜欢她哪怕被逼到绝境也要咬紧牙关的倔强。
但是!
喜欢又如何?
他裴戬,自十岁那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知道这世上一切,包括命,都得靠自己去挣,去夺!
喜欢,绝不足以让他放下手中权力,放弃端王府传承百年的基业!
他的根基,他的骄傲,他的命脉,皆系于此!
任何人,都不能动摇分毫,郁澜亦不能!
若有一天,国公府存亡与他的宏图撞上,她会如何?
答案,早已在他心中刻下清晰的痕迹。
她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国公府那边!哪怕拼尽全力成为第二个临川,哪怕亲手挥刀斩向他裴戬!
她会。
那么,这半年的交易?费尽心思拨开她层层面具的尝试?为了这点微末可能投入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