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神武,拔得头筹!”管事太监尖细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与讨好。
匣中之物显露出来。
那是一支女子用的簪花。
通体由金丝盘绕,细若丝,却坚韧异常,牢牢托着中心一大五小共六枚水滴状翡翠。
最大那枚浓翠欲滴,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
阳光正盛,斜斜投在簪子上,金线璀璨耀目,翠色流转生辉,明明是华贵无比的点翠工艺,却因那端丽的造型隐隐透着一股内敛庄重的气韵。
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绝非新制。
裴戬就站在墨源身侧一步之遥,身姿依旧挺拔如出鞘的剑。
他目光掠过那支簪花,眼底平静,仿佛看的是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器物。
墨源看着那簪花,脸上是得胜后的热切笑容,他转向裴戬,朗声道:“裴世子,这一场赢得多亏了你在右翼冲锋陷阵。按说这彩头,该归你才名副其实!”
他话里带着热络的亲昵,目光灼灼地看着裴戬,手也作势要将那装着簪花的木匣推向裴戬这边。
周遭轻松的笑谈声似乎微弱下去几分。
不少目光明里暗里都聚拢过来,带着看好戏的兴味。
下不远处,裴霖正坐在一张铺着厚厚织锦坐垫的楠木圈椅里。
她身上桃粉色的窄袖襦裙沾了点尘灰,此时却顾不上了,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微微沁出汗来。
目光飞快地在裴戬脸上扫过,随即又急切地投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郁澜正歪在铺着细绒毯子的茵茵草地上,捏着块芙蓉糕小口吃着。
晒着太阳,微微眯着眼,一副彻底事不关己的懒洋洋模样,根本没往这边看。
裴霖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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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对着郁澜,半是炫耀半是暗示地说过:“我家世子哥哥若赢了彩头,兴许会添些别致心意送给澜姐姐也未可知呢!”
那场景言犹在耳,此刻却叫她脸上火烧似的。
裴戬开口了:“殿下谬赞,戬不敢居功。此物乃先皇太后遗物,其意义之深重,实非凡品可比。”
他微微一顿,目光转向墨源,“于情于理,它都是殿下宫中旧物。今日彩头虽是我等共同奋力所赢,但这簪花,还是留在殿下身边,由殿下珍视留存,方为妥当。”
这番话说完,既点明了这簪花乃太后遗物的特殊身份,又巧妙地将这份缘由归结于物件的珍贵和与墨源的渊源,而非他个人意愿。
拒绝得滴水不漏,理由充分得让人无法反驳,更显得对皇室颜面的敬重。
台下一片寂静。
墨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仅仅是刹那,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沉了沉,随即反而涌上一种释然般的轻松。
“哦?”墨源故意拖长了一点声调,仿佛才想起这支簪花的来历,带着几分恍然,又夹杂着对裴戬的感慨,“裴世子不说,我倒是一时未深思其出处。你提醒得极是!”
他极其自然地收回推匣的手,动作流畅,带着几分欣赏地看着裴戬,“果然还是裴世子思虑周全!那就……”
微微扬了扬下巴,对捧着匣子的管事太监道,“且收起来吧。”
管事的连忙应是,小心合上匣盖。
台下细微的议论声才又嗡嗡地重新响了起来。
裴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慢慢落回腔子里,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后怕。
她懊恼地攥紧了膝上裙摆的布料,偷偷再次看向郁澜的方向,几乎带了几分怨怼。
凭什么她能这么若无其事?
郁澜依旧歪在草地上,身下是软软的绒毯。
她正小口啜着一盏清茶,目光似乎落在地上一朵被风吹得滚动的蒲公英小球上,长长的羽睫扑闪着,唇角甚至还有一丝未散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