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晟身为皇长子,本以为太子倒台后,这储君之位便该顺理成章地落到自己头上。毕竟其他几位皇子,要么年纪尚幼,要么资质平庸,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可他万万没料到,半路上竟杀出个慕容深。
此事若真传到陛下耳中……冯公公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不敢再想下去。
慕容深垂眼。
慕容晟慌了,他太急了,自己明明努力了这么多年,却没有人看见,父皇不宠爱他,所有人都不认可他,就连那些明里暗里支持他的人,曾经看好他的大臣见万贵妃得势,也渐渐转了风向,对他日渐冷淡。
积压多年的不甘,被利欲冲昏头脑的慕容晟,早已没了往日的沉稳。
慕容晟利欲熏心,自负自大,见状便暗中培养私兵,更是频频向叔叔信王示好,金银珠宝流水般送入信王府。
只是慕容晟行事这次缜密如织,送往信王府的财物从不走正门,皆由暗卫趁夜从后墙密道送入,账目早在月终便以“赈灾损耗”之名焚烧殆尽,便是与兵部侍郎密谈,也是选在隐秘之处。
想要从中挖掘出确凿证据,艰难得很。
……
阮凝玉去探望过芸娘,回府时恰逢同样归家的谢诚宁,她驻足停下,敛衽行礼,轻声道:“三舅父。”
谢诚宁脚步一顿,抬眼瞧见是她,皱眉,“是你。”
阮凝玉唇边漾开一抹温雅浅笑,目光落在他面上,语气亲和地问道:“舅父近来气色瞧着格外好,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顺心的喜事?”
谢诚宁面色微变,一时心虚,“你胡说些什么?!”
阮凝玉笑意不改,语气愈发笃定:“外甥女可不敢胡言。只瞧着舅父这半年来,眉宇间总透着股舒展气象,依我看呐,说不定是要得蒙圣恩,高升一步呢。”
这句话果真吸引住了谢诚宁,他没忍住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阮凝玉微微颔首,唇角笑意不改,轻声道:“外甥女岂敢拿这话诓骗舅父。”
“舅父身为朝廷重臣,这些年为江山社稷宵衣旰食,劳苦功高早已刻在百姓心上,街头巷尾谁不称颂?便是真要升迁,那也是天经地义,合该受此荣宠的。”
谢诚宁眼睛亮了亮,却又强压着欢喜沉下脸:“妇孺之言当不得真。”
话虽如此,他眉梢那点松动却藏不住。
“你这丫头,倒比从前会说话了。”
阮凝玉笑:“外甥女只是实话实说。”
谢诚宁定睛一看,这丫头何时变得这般讨喜了?
他想起她先前私奔的事,闹得阖府上下颜面尽失,他当时怒不可遏,握着鞭子的手都在抖,若非侄子谢凌出面,家仆的棍棒早落下去,怕是要真将这不知廉耻的外甥女打成残废,扫地出门。
却见此时阮凝玉衣着素淡,在风里咳嗽了一声。
谢诚宁面色缓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最后朝身后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连忙从锦盒里取出支点翠簪子。簪头是只展翅的凤凰,翠羽在日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原是他预备送给何洛梅的礼物。
“你来府里这么久了,舅父都没有疼爱过你,舅父先前……对你是严苛了些。”
“这物件你且收着,全当是舅父的一点心意。”说罢又压低声音补了句,“此事莫要让你舅母知晓。”
阮凝玉眼底已漾起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舅父这份厚礼,外甥女……实在受之有愧。”
谢诚宁摆摆手,“拿着便是。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见到他离开的背影,阮凝玉唇角笑意浅了浅。
她这位三舅父,素来将官运看得比什么都重。当年治水时捞取政绩,甚至不惜挪用赈灾银两,只为博个“体恤百姓”的名声。偏生他又极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命理之说,府里常年供着算卦先生,就连出门选个吉日,都要翻三遍黄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