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乾坤堂"的鎏金匾额滴落,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沉重。徐应德站在医馆门口,手中捏着刚收到的《拆迁告知书》,指节因用力而白。
"师父!"他转身冲进内堂,"裕隆地产要拆我们医馆!"
张天师正给一位老者把脉,闻言只是微微抬眼:"慌什么,把门关上,湿气都进来了。"
徐应德急得跺脚:"师父!他们只给一个月期限!"
"脉象弦紧,肝气郁结。"张天师对患者说完,才转向徒弟,"应德,去把东墙第三个抽屉里的银针拿来。"
等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张天师才从太师椅上起身,踱到医馆正堂。他仰头望着那块祖传的匾额,手指轻抚过上面"清光绪六年"的小字。
"一百四十年了。"老人声音低沉,"你师祖在世时,这街上还有七家医馆。现在,就剩我们乾坤堂了。"
徐应德鼻子一酸。三年前他放弃三甲医院的工作来拜师学艺,就是被这古色古香的医馆和师父的医术所吸引。
"师父,我认识几个媒体朋友,可以"
"不必。"张天师摆摆手,"明天裕隆的人会来谈,听听他们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一个梳着油头的年轻人在几个保镖簇拥下走进医馆。他西装革履的打扮与满墙的药柜格格不入。
"张老是吧?久仰。"年轻人递上名片,"我是裕隆地产项目经理周文彬。"
张天师没接名片,只是指了指诊桌对面的椅子:"坐。"
周文彬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随即又堆起笑容:"张老,咱们直入主题。这片区要建高端康养中心,您这医馆正好在规划核心区。"他推过一份文件,"这是我们给的补偿方案,很优厚。"
徐应德接过文件扫了一眼,确实金额不菲,但最后一行小字引起他注意:"包括乾坤堂全部医疗技术和药方所有权转让"。
"师父,他们要的不只是地皮"徐应德低声道。
张天师眼睛都没抬:"周先生,老朽有一事不明。建康养中心,留着我这现成的医馆不是更好?"
周文彬笑容僵了僵:"张老,现代康养需要标准化、规模化的医疗服务。您这种个体户模式,不符合我们的展规划。"
"个体户?"徐应德忍不住出声,"乾坤堂有完整的医案记录系统,治疗过"
"应德。"张天师打断徒弟,直视周文彬,"回去告诉你老板,乾坤堂不搬,不卖,不合作。请回吧。"
周文彬脸色阴沉下来:"张老,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拆迁令已经下了,您不搬,我们只能强拆。"他起身时故意撞翻了一旁的药碾,"这些破烂,早该进博物馆了。"
周文彬走后,医馆陷入沉默。徐应德收拾着洒落的药材,偷瞄师父的脸色。张天师站在窗前,背影比平日更显佝偻。
"师父,要不我们"
门铃突然响起。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被推了进来,推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眉眼间满是疲惫。
"请问是乾坤堂吗?"姑娘声音有些抖,"我父亲西医说他这是渐冻症,已经"
张天师转过身,目光落在轮椅上的老人身上。那人约莫六十岁,面色灰暗,双手蜷缩在胸前,像枯萎的树枝。
"扶他到诊床上。"张天师突然精神一振,"应德,准备针具。"
姑娘犹豫了一下:"不用把脉吗?"
"望而知之谓之神。"徐应德一边消毒银针一边解释,"你父亲眼白青,嘴角下垂,这是肝风内动的典型表现。"
张天师已经挽起袖子,手指在老人颈部几个穴位轻轻按压:"什么时候病的?"
"三个月前突然手脚无力,"姑娘回答,"医院做了所有检查,说是运动神经元病,没有特效药"她声音哽咽,"我叫苏雨晴,这是我父亲苏明远。"
徐应德注意到老人虽然不能动,眼睛却一直跟着张天师的动作转,显然神志清醒。
"肝主筋,肾主骨。"张天师边说边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你父亲脉象沉细无力,是肝肾阴虚,虚风内动。西医说的渐冻症,我们叫痿症。"
针尖在酒精灯上掠过,精准刺入老人颈后的风府穴。苏明远眼皮跳了跳,但没有出声。
"能治吗?"苏雨晴急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