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宴辞长了一双巧手,再难的脑部肿瘤,她都能摘掉;再复杂的实验,她都能复现。可是她从没做过饭,也没摘过一根菜,剥过一颗蒜。
三十四年,薛宴辞只下过一次厨,给路知行煮了一碗泡面。
那晚路知行抱着她哄了好久好久,她都没有对他笑,也没有原谅他。最后路知行累倒在沙上睡着了,薛宴辞都还在生气。
半夜三点,薛宴辞冲出卧室,踹了路知行一脚,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趾高气昂地说,她原本想睡觉的,可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所以大家就都别睡了。
那个时候的薛宴辞,真的是太会无理取闹了,也真的是生命力极其旺盛,也自然是漂亮极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那是路知行第一次对她说重话。
“你连我想怎么样,都不知道,是吗?”薛宴辞吵起架太厉害了,派头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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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辞,我真的很累,昨晚演出三个小时,今天换了两趟高铁才回来,又去工作室忙了一下午。”
“我昨天等你一整天,今天又等你一整天,我不累吗?”薛宴辞有她自己的道理,有她自己的理论,她永远都特别有理。
“宴辞,不要这样,我真的很累了。”路知行坐在沙上说完话,她就一个劲儿地站在他面前掉眼泪,她真的好爱哭啊。
路知行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吵架了。薛宴辞任性、蛮横、无理,真不是什么理想中的女朋友,更不会是理想中的爱人。
路知行起身抱她,薛宴辞就一个劲儿地挣扎。路知行松开她,薛宴辞就蹲在地上一直哭。
“薛宴辞,你告诉我,你想我怎样喜欢你,怎样爱你?”
她终于不再哭了,顶着乱糟糟的头,昂着满是眼泪的脸庞问他,“怎样都可以吗?”
“嗯,怎样都可以。”路知行是想用这句话打薛宴辞的,只要她不再哭了,只要肯让他睡觉就好。
“我要你给我很多很多的爱,我也要从你身上索取很多很多的爱,如果不够多,我一丝一毫都不想要。”
那天晚上自己坐在地上想了很久她的这句话,唯独没有想过会和她分开,更没有想过会与她生死相隔。
“薛宴辞,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爱,也会由着你从我身上索取很多很多爱,但可以等到天亮再开始吗?”
“可我现在就想要。”
那时候已经半夜四点多了。再有三个多小时,天就会亮了,薛宴辞是一整天的专业课,路知行也约了导师改研究生阶段的第一篇核心期刊论文。
“宴辞,你可以开车吗?我带你去放烟花。”
“可是没有烟花。”薛宴辞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样子完全不像是十九岁的姑娘,最多也就只有九岁。
“有的,在工作室。新年买的,没有放完,我们现在就去。”
她高兴极了,在睡裙上套了一件松绿色风衣,拎着车钥匙就要出门。
“宴辞,回来,穿好衣服再去,外面很冷。”
“没事儿,我们开车去,有空调,不会冷的。”
薛宴辞是南方姑娘,怎么会知道北方三月初的半夜三更会有多冷。
路知行打开衣柜想要找条裤子给她穿,结果全是清一色的裙子。若是拿条打底裤给她穿,就凭着她这股子立刻要出门的兴奋劲儿,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路知行最终还是从自己的行李箱中取出一条运动裤,只一下就给薛宴辞穿好了,又将她按在换鞋凳上换好雪地靴,取了件长长的羽绒服穿好,才带着她出门。
薛宴辞就是这样一个人,生来就必须得有个人伺候她一样。
她只会说,“知行,我们去哪放烟花;知行,我们的烟花都是什么颜色的;知行,我们有多少烟花,知行……”
她穿裤子只会伸腿,穿鞋只会伸脚,穿羽绒服连胳膊都不抬一下,更别提拉拉链了。
“宴辞,我们去开区放烟花;宴辞,我们的烟花有红色、绿色、黄色;宴辞,我们有一大箱烟花,能放半个小时……”
沿着津汉公路朝东南方向,过了空港经济区,又再五分钟,薛宴辞就将车开到了路知行指定的地方。
她跟着他下车,冻的瑟瑟抖,眼睫毛上挂满了白色的霜花,白净的脸庞也变得通红,在一片杂草地上疯狂搓着手跺脚。
“宴辞,回车里坐好,透过玻璃一样能看到。”
“不要。”她就是这样一个嘴硬的人,只要是她认定了的事,谁都别想说动她。
路知行拥着薛宴辞站在一片杂草丛里,看了半小时的烟花,终于将她哄好了。
薛宴辞那时候说,路知行,以后你每年除夕夜都必须要放烟花给我看,否则我就会离开你。
二十二岁的路知行应下了,就这样为她放了十年烟花,哪怕是她在美国的那五年,他也会在除夕夜,站在她家院门前,放一场烟花。
只有去年春节,自己爽约了,没有追她到青海,没有在除夕夜为她放一场烟花,就出了今年这桩事。
回程路上,薛宴辞睡的很熟,折腾了一整晚,她终于困到睡着了。
路知行吃完泡面,洗过碗,躺在沙上睡着了,在梦里,又为薛宴辞放了一场烟花,薛宴辞又陪着自己看了一场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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