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转身时,他顿住道:“若是……将来孩子出生,能否允我送份贺礼?”
他苍白的侧脸上竟难得有了点近乎期盼的光。
刘楚玉用力点头:“自然。”
轮椅的轱辘声渐渐远去,沈曦的玄色衣袍最终融进回廊深处的阴影里,如同一滴墨渍消失在夜色中。
刘楚玉怔在原地,五指死死扣着雕花栏杆,指甲几乎要嵌进木纹里。
殿内的谈笑声隐约传来,何辑温润的嗓音穿过窗棂,依旧如当年琼林宴上那般清朗从容。
她猛然忆起那个雪夜,沈曦挽弓立于营外,箭矢破空射落那只最凶猛的白狐时,他转头对她笑:“待山河安定,便用这雪狐皮给我们孩子裁件斗篷。”
夜风卷着雪粒扑在他眉睫上,那笑意却比篝火还暖。
可天下太平了,他们却成了隔着疆界的故人。
沈曦离开那日,建康城被一场瓢泼春雨裹住了。
豆大的雨珠砸在城砖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远处的朱雀桥隐在白茫茫的雨雾里,像幅被打湿的水墨画。
刘楚玉站在城墙上,赤色凤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望着城下那抹玄色身影被南风扶上马车,车轮碾过积水的声响混着雨声传来,钝得像敲在心上。
“风大,披上吧!”何辑将一件火红披风搭在她肩上,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冰凉的手,见她指节攥得白,连带着指腹都泛着青。
他顺着她目光看去,马车顶的琉璃瓦在雨里闪着冷光,那抹玄色身影坐定后,车帘便再没掀开过。
何辑目光又落回刘楚玉脸上,她望着马车的眼神里,有他从未见过的茫然,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山河两别,你往潇湘烟雨,他赴秦关风雪。”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此去经年,或许再也无缘相见。下去送送吧,也算全了这份情分。”
刘楚玉没说话,默声点了点头。
何辑招来内侍递过伞,亲自扶着她走下宫阶。
雨水顺着石阶往下淌,滑得厉害,他握着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稳住她踉跄的脚步。
马车帘幔被寒风吹得翻飞,沈曦蜷在厢内,玄色衣袍下摆沾了些水渍。
他掩唇剧咳,每一声都像要将肺腑撕扯出来,瘦削的肩膀在衣料下不住震颤。
南风慌忙去掩车窗,却拦不住那些钻进来的冷风——它们像细小的刀子,专往他破碎处扎。
刘楚玉二人过来后,马车帘子被南风轻轻掀起,雨幕中三人的目光骤然相撞。
“昌黎王。”何辑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克制礼数。
沈曦缓缓直起身,苍白的面容在雨色中更显透明,唯有唇角还噙着那抹惯常的淡笑:“何大人,女帝。”
他试图拱手,却在抬腕时眉心一蹙——天牢里被打断的腕骨每逢雨天便如针砭,这些日子始终未愈。
雨幕如织,何辑手中的青竹伞稳稳遮在刘楚玉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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