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般浸透了宫闱,竹青宫的烛火早已熄灭,刘楚玉却在锦衾间辗转难眠。
腹中的孩子今夜格外闹腾,每一次踢动都像是要撞断她的肋骨。
闭上眼,冷宫那日的画面便浮现在黑暗中。
刘子业被侍卫押着踉跄后退,单薄的身形重重撞在宫墙上,像一株被连根拔起的青竹,在风中徒劳地摇晃了几下,最终颓然倒地。
“怎么了?”何辑被她的动静惊醒,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掌心轻轻抚着她的小腹,“又踢你了?”
她轻轻摇头,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低声道:“……做了个噩梦。”
梦里是冷宫连绵不断的阴雨,刘子业赤着脚站在雨幕里朝她笑,浑身布满血渍,却还固执地说:“阿姐,你看……我没逃……”
话音未落,她心头突然毫无征兆地一绞——
“啊——”
远处仿佛有什么惨叫声,声响隔着重重宫墙传来,模糊得像是幻觉,却又真切得如同响在耳畔。
像被利箭射穿的鹤,又像困兽咬断了自己的腿。
那凄厉的尾音盘旋在她耳畔,久久不散。
刘楚玉伸手攥住何辑的肩膀,指甲几乎刺透血肉。
不知为何,她忽地想起小时候刘子业高烧时,也是这样死死抓着她的手哭喊。
冷宫深处,那间破败的屋子还亮着盏孤灯。
侍卫们被嘶吼声惊得撞开房门时,火把的光恰好照在屋中央。
刘子业戴着那副银色面具,左手正捏着颗血淋淋的眼珠,指缝间的血珠顺着小臂往下淌,在肘部汇成溪流,“啪嗒”砸在地上。
他身前的青砖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还在微微抽搐,正是刚被活生生剜下来的左眼。
“呕——”离得最近的侍卫没忍住,扶着门框剧烈干呕起来,隔夜的饭混着酸水淌在地上,和血污混在一起,散出刺鼻的气味。
“噗嗤”一声,刘子业竟将那颗眼珠捡起来往面具上按去,似乎想把它塞回原位。
滚烫的血顺着面具的纹路往外涌,在鼻翼两侧画出狰狞的红痕,又顺着下巴尖往下滴,在墨蓝色的衣袍上洇出大片深色的渍。
他竟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黏稠的血气。
染血的手指缓缓从眼窝中抽出,指尖还勾着一缕未断的神经,在半空中颤巍巍地晃荡。
他就这么歪着头,用剩下的那只眼睛欣赏着指间的血肉,仿佛在把玩一件有趣的玩意儿。
“哈哈……”血从面具边缘汩汩往外冒,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这样……阿姐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你们觉得呢?”
没等周围侍卫回应,他脸色一沉:“不够……还不够……可怎么她才能原谅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