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温度在瞬间攀升,苏小棠后颈的冷汗刚沁出就被烤成了薄盐粒。
那道低沉的声音裹着灶膛余炭的热度钻进耳骨时,她握布囊的手猛地一紧——这尾音的颤调,分明和她十二岁那年守在母亲榻前,听病入膏肓的苏姨娘无意识呢喃时一模一样。
"娘"她喉间溢出半声轻唤,随即狠狠咬住舌尖。
此刻不是追思旧人的时候,梁上警铃的余响还在头顶嗡嗡作响,疤脸男的刀刃离陆明渊的肩颈不过三寸。
她反手将最后半袋椒盐醋液泼向鼎口,褐色液体顺着红亮的鼎身往下淌,在青铜表面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是真味之核的意志残留。"陆明渊的声音贴着她耳侧炸开,他不知何时绕到她身侧,银针对准疤脸男腕脉的动作分毫不乱,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块刻满云雷纹的青铜牌。
苏小棠闻到那牌子上有股陈年老檀的气味,被他按在胸口时,皮肤立刻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这是我在青丘秘境得的镇魂牌,能替你挡半柱香的灵识侵蚀。"
话音未落,融魂鼎突然出钟磬般的轰鸣。
原本裂开的符文缝隙里涌出更多红光,在空中凝出半透明的人影——那是个穿玄色祭服的老者,眉眼与苏小棠在侯府祠堂见过的灶神画像有七分相似。
他的指尖虚虚点向苏小棠,红光便如活物般缠上她的手腕:"千年了,灶火终于照见传人。
你母亲当年逃得匆忙,连半块残片都没留给你"
"少他娘的装神弄鬼!"陈阿四的铁锅带着风声砸过来,将缠向苏小棠的红光砸散。
这个总爱揪着御膳房学徒耳朵骂"盐放多了是要砍头"的老掌事,此刻额角渗着血,粗布短打被划开三道口子,可握铁锅的手稳得像钉进墙里的秤砣,"小棠,你俩往柱子后面躲!
这破鼎里的东西会吸人魂儿,老子当年在扬州城见过!"
苏小棠被陆明渊拽着退到廊柱后,后背贴上冰凉的汉白玉时,那道声音又追了过来:"你以为本味感知是平白得来的?
那是灶神血脉在唤醒你。
你母亲偷了我的真味之核逃下九重天,用你的生辰血封了残片的灵识"
"不可能!"苏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记得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阿棠要好好学厨,将来做最鲜的羹汤";记得自己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母亲跪在灶前烧了整夜纸钱,说"是阿娘对不住你"。
原来那些颤抖的手、红的眼,不是因为心疼她体力透支,而是在害怕什么?
陆明渊按住她颤的肩膀,镇魂牌隔着衣襟灼得她生疼:"别信它。
真味之核若存善念,不会操控李守正篡改圣上口腹;若念旧情,不会让你每次用能力都像抽干骨髓。"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被红光灼出的红痕,"它需要你,是因为你母亲用血脉封印了残片,而解印的钥匙"
"在我身上。"苏小棠突然抬头,眼底的惊涛翻涌成锐光。
她想起每次用"本味感知"后,眼前总会闪过陌生的画面:朱漆祭台、九层高鼎、玄衣人捧着玉盘跪地——原来那不是幻觉,是血脉里的记忆。
融魂鼎的轰鸣突然变调,像有千万只铁锅在同时敲打。
陈阿四的铁锅"当啷"坠地,他捂着左肩后退两步,粗布上洇开的血渍红得刺眼:"奶奶的,这玩意儿越打越精神!
小棠,你那腐蚀液还有没有?
再泼它娘的!"
苏小棠摸向腰间,这才现布囊已经空了。
她望着鼎身上逐渐愈合的符文缝隙,突然想起老厨头教她熬糖时说的话:"要破死物的阵,得用活物的气。"她扯下鬓间的银簪,咬着牙划破指尖,将血珠滴在镇魂牌上——既然这是血脉的局,那就用血脉破。
鲜血刚触到青铜牌,原本温凉的牌子突然灼烧起来。
苏小棠痛得闷哼,却见那红光凝成的老者身影猛地一震,声音里终于带上了裂痕:"你竟敢"
"我敢。"苏小棠反手将镇魂牌按在鼎身的裂痕处,鲜血顺着纹路蜿蜒,"我娘用命护我不沾因果,我偏要把这因果砸个粉碎。"
陆明渊的银针精准刺中最后一个抬鼎汉子的麻穴,转身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瞳孔微缩,却没出声阻止——他知道,有些因果,必须由局内人亲自斩断。
陈阿四捡起铁锅又冲了上去,这次他没再硬挡红光,而是用锅底重重磕在鼎足的青铜兽上:"老东西,尝尝御膳房的铁砂掌!
当年给太上皇炖鹿尾,老子能把砂锅敲出编钟响,敲你个破鼎算什么!"
鼎身剧烈震颤,裂痕像蛛网般蔓延。
那老者的身影开始虚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嘶吼着钻进众人耳中:"你毁了真味之核,就永远别想知道你母亲为何"
"轰——"
融魂鼎终于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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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碎片带着热浪四溅,苏小棠被陆明渊护在怀里滚向角落,耳中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