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给你爸打工的啊。”年岁拆着餐具说,“少爷,我们一般管这个叫继承家业。”
“就这一家店,也不算家业。”明和合上菜单递给店里的阿姨,“你爸那个才叫家业吧,公主。”
“那时候本来是想干不下去了就回家的。”年岁耸了耸肩,“这不是老天又给我开了一扇窗吗?没办法,命运要让我自立自强。”
明和笑着低下头,现在想想她要是後来不去做博主,两个人可能还真的没有什麽机会再遇见了。
“叔叔是属什麽的啊?”
“狗。”
“狗啊。”年岁在心里算了算,惊讶道,“那比我爸还小好几岁呢,也才五十出头吧。”
明方锐的样貌在中年男人里算英俊的了,身材也保持得不错,只是那头黑白参杂的头发太显老。
“嗯。”明和说,“他前几年太操劳了,长了好多白头发。”
不想耗他的手机太多电,等菜上齐後年岁就关了拍摄。
“拍好了?”
“嗯,有就行了,不然这期视频一下子就从我起床跳到了天黑。”
明和听出不对劲,问她:“这不会是你今天的第一顿吧?”
年岁导着视频不吭声了。
明和想开口但忍住了,怕说多了惹她烦,自己也没立场管她什麽,只拿走她手边的碗,先帮她盛了一碗花胶鸡汤。
“这些你还留着呢?”年岁勾选相册里的视频,“我帮你删了吧,很占内存的。”
“没事,也够用的。”明和放下汤匙,把瓷碗放到她的餐盘里。
年岁还是帮他把在胜岛拍的视频都拖进了垃圾桶里,手指划到最後一张,她出于惯性点了选中,仔细一看却发现不对。
“你这是什麽时候拍的?”这问题其实根本不用问,画面上她趴在床沿,枕着自己的手臂,脸颊上的肉被压得变形,一只胳膊垂到地上,在熹微晨光中闭眼熟睡,是在彭城家里的那天。
明和瞄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给你删了。”年岁说。
“哦。”顿了顿明和还是解释了嘴,“第一次看到有人的睡姿是这样,顺手就拍了,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意思。”
年岁用力摁下红色删除键,嘴里嘀咕:“你睡姿才有意思。”
图库里两张照片,三十三段视频,跨越四个年份,全部和她有关。
“其实你的照片都放在了隐藏里是吧?”把手机还回去的时候年岁问了句。
“什麽隐藏?”
怕他是连有这个功能都不知道,年岁摇了摇头:“没什麽。”
“那你知道删掉的照片还可以恢复吗?”
明和伸手抓住桌上手机的动作太快太明显,年岁抿唇弯了嘴角。
“保留一个月呢,别着急。”她舀着碗里的鸡汤,说得轻飘飘慢悠悠。
年岁是没见过自己睡着了什麽样,但也知道自己绝对不喜欢趴着睡觉。
那天夜深人静,她和明和躺在一个屋里,都累了,但又都难以入眠。
“你在哪里?我想见你。”黑暗中男人轻声开口。
“嗯?”年岁睁开眼睛。
“被你拒收的那两条消息,我後来翻了。”他的声线比平日里的低,在安静的卧室里仿佛是贴在耳边说的,“就是这两句,‘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哦。”年岁拉高被子挡住自己的脸。
她等了很久,思绪摇摇晃晃在外太空转了好几个圈,都隐约听到外头谁的起夜声,也没等到床下的人发出什麽动静。
年岁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手扒着床沿挪过去,再挪过去一点。
“明和?”她轻轻喊他。
床边的人安然睡着,年岁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听到他轻浅绵长的呼吸声。
她枕着胳膊歪着脑袋,借一点点的月色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
他不是忽冷忽热的人。
年岁垂下胳膊,指尖碰了碰他放在身侧的那只手。
那又为什麽呢?她想不明白。
正因为触碰过一颗赤忱的真心,才更不能原谅它突然冷却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