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年岁来说无比漫长的那几天,在明和的记忆里只持续了短短十分钟。
热闹喜庆的平安夜,大街小巷到处都放着欢快的乐曲。
那时的明和奔波在两家医院里,面临着一条生命的病逝和另一条生命的危在旦夕。
一进住院楼他觉得头昏脑涨,好像意识要冲出肉体,身和心被剥离撕扯。
明和转身往外走,想呼吸新鲜空气,想找个地方坐下。
一整天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想自己可能是低血糖了,他强撑着意志从医院的便利店买了一块三明治。
剥开塑料包装纸却没了放进口中咀嚼的欲望和力气,他放下手,仰头靠着长椅闭上眼。
“明和,明和。”
明方锐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模糊又虚幻,明和努力睁开眼睛。
“怎麽在这里坐着啊?出院手续我办好了,你去买点柚子叶,泡泡水给你姑姑去去晦气。”
“出院?”不适应明亮的天光,明和闭了闭眼,“报告不是二十七号才出来吗?”
“对啊,今天不就二十七号了。”明方锐对他说,“是肿瘤,但良性的,医生说可以不用动手术,定期来复查。”
明和低下头,手中的三明治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只被喝空的纸杯。
他摸着口袋问明方锐:“我手机呢?”
“我怎麽知道你。”
那一瞬间明和脸色煞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看到他起身就跑,明方锐扬声喊:“记得买柚子叶啊。”
明和翻了衣服口袋,翻了车座的缝隙,甚至连明方钰的病房都没放过,最後在家里洗漱台上找到了早已亏空电量的手机。
充了好几分钟的电屏幕才终于亮起光,年岁发来的几百条消息其实他一个字都没敢看。
他给她发了两行字,收到两个红色感叹号。
他确实完了。
跨年夜一过很快就到新春,稀里糊涂的,好像日子就也回到了正轨上。
只是家里没了那个喜欢趴在他手背上让他挠痒的小家夥,只是她找不到了。
明和问过严洋,那几天有没有见过自己。
严洋说:“你傻了啊?昨天还一起吃的饭啊。”
明和告诉他:“我怎麽一点印象都没有。”
有时候人高度紧张起来就是会这样,严洋安慰他说:“你最近压力太大了吧,没事,好好休息。”
在明方锐说出那个病名前,明和从来没有想过那段空白的记忆可能是一种症状。
【解离:在经历严重创伤性事件时,大脑会采取一种防御机制用于自保,指个体在面对极端压力丶创伤或情感超载时,意识丶记忆丶身份感或现实感发生现实性断裂的现象,例如做事时“机械化自动驾驶”,开车到家却丝毫不记得路上发生了什麽……】
明和看着页面上冰冷的文字,往下滑动光标。
【躁郁症又称双相情感障碍……具有一定的遗传性,父母双方中有一方患病,子女得双相障碍的概率大约是普通人的三倍。】
完了。
明和脑子里还是只有这一个想法。
年岁往前迈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睛眸光轻颤:“所以检查结果呢?”
“对,差点忘了。”明和从口袋里取出折起的报告,他摊开拿给年岁看,笑了起来说,“说我确实有点焦虑,但没什麽特别大的问题,也跟我说了抑郁的情绪是人都会有的,解离也分轻度重度,可能当时我的状态确实有点糟糕,但还达不到精神类疾病的标准,让我放轻松,好好生活就行了。”
各种量化表和脑电图年岁看不懂,她只看到报告打印出来的日期在今天下午五点三十七分。
“我没事的。”他近乎急切地告诉年岁,“我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