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你做梦。”
她不常与人吵架,但气急了总会莫名其妙地想哭。
“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都在抖。
为了防止顾淮之再打来,林稚又把他拉进了黑名单。她去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缓了好半天,才从方才的梦魇中脱离出来。
外面客厅里,妈妈在招呼她吃饭了。林稚应了声,看到镜子里的眼尾的泛红淡了,才重新洗了手,出去了。
餐桌上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小青菜,排骨汤,还有一些其他林稚爱吃的,她看着满桌子的菜,一时间多种情绪涌上心头,最后只是低低地喊了一句:“妈妈……”
那声音酸酸涩涩的,赵慧敏正给她盛饭,闻言一怔,随即把盛满米饭的碗递到了她面前:
“下午,去看看你老爸吧。”
林稚点了点头,低头吃着饭,忍了很久眼泪才没直接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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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外的公墓,冬天草木枯黄。
萧瑟的风拂过面颊,林稚蹲在一座墓碑旁,伸手拂过墓碑上的照片,将枯叶从祭台上轻轻地扫去了,又将一束鲜花放到了上面。
“爸爸,我来看你了。”她抽着鼻子,脸上却带着笑容,“我们大学放寒假了,大学里的第一次考试,成绩出来了,我还拿到了奖学金呢……”
她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乌鸦在天空盘旋着,风从松柏间吹过,周围也越来越冷。
天快黑了,她揉了揉发酸的腿,站了起来,该到告别的时候了。
“爸爸,我跟妈妈都挺好的,你不要太记挂我们。”无声的泪从林稚的脸颊划过,她脸上仍旧带着笑容,“我先走了,等过几天我再来看您。”
她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下山的石板路歪歪斜斜,她的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泪越来越多,擦也擦不完。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衣摆随风翻起又落下,林稚坐在靠近出口处的长椅上,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还好吧。”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突然站了一个男人。
他声音里带着关切,看林稚哭得伤心,伸手递过来一张纸巾。
在墓园里哭其实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但被人关心问候也挺难为情的。
凄冷的晚风里,林稚抬起了头,看到了面前的那个男人。
他很年轻,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金丝眼镜下,是一双深邃且清亮的眼睛。
“我没事,谢谢你。”林稚吸了吸鼻子,伸手接过了男人手里的纸巾,她知道自己现在眼睛一定肿的像个核桃,不好看,于是别过了头去,默默地擦着眼泪。
男人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林稚坐着,视线刚好与他平齐。
“想哭就哭吧。”男人轻声安慰道,“这里有你最亲近的人,你的心情,他们一定也会懂。”
他语气虽然平淡,但是林稚这几天听到最暖心的话了。
林稚用力地点了点头,但在陌生人面前哭毕竟丢脸,于是在擦完眼泪后,终于决定不再哭了。
她站了起来,男人也起了身,她这时才发现,面前的男人很高,自己仰起头才能注视他的眼睛。
“我叫林稚。可以问你叫什么吗?”
“林时语。”
“原来你也姓林。”林稚说,“你名字的写法,是时间的时,语言的语吗?”
“对。为什么会觉得是这两个字?”
“不知道。”林稚摇了摇头,“反正听到后脑袋里就自觉地浮现了出来,跟你的气质很像。”
到底是什么气质呢?她想,大概是温文尔雅又不失活力的感觉,一种很难捉摸,但又很安静的气质。
“我要回去了,今天谢谢你的纸巾。”
“一起吧。”
风有些大,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两人并肩向山墓园出口的方向走,谁都没有说话。
能够在这里遇见,其实不必言说都能懂。每个人生命里都有或多或少的遗憾,那不是一场大雨就此落下,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要分别了,站在墓园门口,林时语似乎还有话要说:“以后,我们还能遇见吗?”
林稚笑了笑:“或许吧,毕竟我们都住在这里。”
“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我知道。”林稚弯起眼睛,那笑容像是冬日里盛开的山茶花,让林时语有一瞬间的恍然。
话虽如此,但这个世界总让人无能为力。
他想了想,还是说:“我知道这个世界或许对你我都不太好,但世界上所有的物质都会湮灭,我们终将会以另外的形式在时间里重逢。”
“所以你要相信,那些你在乎的人,他们一直都在你身边守护着你,或许是路过一阵风风,又或许,是你抬头时看到的那一朵云。所以,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哭了,好吗?”
这句话很温暖,林稚明明跟自己说好不再哭了,可一时又有些鼻酸。
“好。”她认真地回味着林时语的话,点了点头,“以后我要是想哭的时候,就想想你说的话,看看天边的那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