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顾淮之扯唇轻笑,“你看跟你说真话你又不爱听。老头爱说什么那是他的事儿,我暂时也管不着,至于听不听,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顾大哥今天跟我说,爷爷他想要见我。”
“他怎么想的不重要。”顾淮之问她,“你想见他吗?”
林稚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暂时还不想。”
“那这事儿就解决了。我不知道顾老大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但他这人就这样儿,凡事都喜欢往坏处想。”
“他说你跟你爷爷今天吵架了,是真的吗?”
“我跟他每次见面都吵。”顾淮之坐起身,将林稚揽在跟前,面对面看着她。
“我从小就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整个顾家没人管得了我,老头每次都是话说了一箩筐,最后也拿我没办法,只能由着我去*了。我今天下午已经明确地跟他说了我的想法,我不会听从他的任何安排,有我在,你不用怕他。”
“顾淮之。”
“嗯?”
“我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其他家人。”
林稚话说出口,明显感觉到顾淮之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本不该问那么多,于是赶紧往回找补:“其实我也并不想知道,你也可以不用回答。”
“想听吗?”顾淮之说,“主要是没什么好讲的,有钱人都一样,眼里只有金钱利益,对亲情很淡漠。”
“顾家祖上有人在京城里当官,后来改朝换代,传到我爷爷这一辈,除了几套宅子以外,祖产基本已经败得差不多了。老头算是白手起家,娶了个京城里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也就是我的奶奶,生了两儿一女。只不过奶奶生病去世得早,我从小就没见过。
我二叔呢,就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早些年间分家产,他得到了几家还算说得过去的公司,可是毫无经商头脑,没过几年那些钱就被他折腾光了,还倒欠了一屁股债。好在他及时醒悟,也认清了自己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现在就靠着集团的分红养老,满世界花天酒地,也算他命好。
老头还有个女儿,听说早年间跟老头闹掰了,去了美国定居就不再回来了。自打我记事起,也就没见过。至于我那短命的老爹——”
顾淮之明显感觉林稚攀在他手臂上的指尖收紧了,“我对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我八岁以后一直都是张姐在张罗,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他几回,都忘了这辈子有没有开口喊过他爸爸。他当年在国外出了交通事故,人死了,没救回来,也算是罪有应得。”
林稚听得出顾淮之话里的逃避,也没料到事情会向这个方向发展,顿时也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不要这样说。你爸爸他一定是爱你的。”
听林稚这样安慰他,顾淮之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发,“今天在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不想聊其他人。以后我们之间,也会是只有你和我。”
林稚脸埋进他怀里,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很沉重。
她不自觉地抱紧了。
顾淮之低下头,在她额前轻轻地印下一个吻,额头相抵,呼吸交错。
沙发上狭小的空间里,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良久后,顾淮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沙发毯无声地滑落至地毯,暖黄的灯光笼罩着房间,时钟的秒针一格一格地走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窗外,万家灯火,明明灭灭-
又一年夏天结束。
九月底的京城,天空蓝得纯粹,澄澈万里,一碧如洗。
跟顾淮之在一起时间长了,林稚渐渐地对他周围的人也有了一些了解。
除了他那个沉默寡言又业务能力满分的司机老谢,林稚见面最多的,就是他的朋友张乐初了。毕竟每次顾淮之组局,张乐初从来都没缺席过。
张乐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务正业,但几次接触下来,林稚觉得他这个人其实本质上也并没有那么坏。
后来,林稚才知道,张乐初的父母都是世界五百强上市公司的高管,秉承着精英教育,从小到大,他上的都是京城里最优质学区的学校。但他根本也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学校里的事情一问三不知,但在玩这一方面,没人能比得上。
高中时,他转学去了四中,跟顾淮之在一个学校。虽然两人不同班,但阴差阳错,在入学的第一天,他就跟在了顾淮之的后面,当了他的小跟班。
也许在中学时代,每一届都有每一届的传说,在张乐初上学那会儿,这个人便是顾淮之。
他的当选自然毫无争议,人又高又帅,学习成绩又好,更要命的是,家世背景在整个四中无人能及。顶一张不屑一顾的冷漠脸,在篮球场上的女生应援队伍都能排到操场。
但在开学第一周因为校外打架被全校通报批评后,他便成了男生们心中公认的不敢惹的“人物”,也成了外校那些混混们忌惮的对象。
反观张乐初,因为跟顾淮之混的好,哪怕毕业没考上好的大学,被他父母送到国外混了个文凭,回来后仍旧能够吃得开,现在在北京成立了一家小型的公司,靠着顾淮之的关系,一年下来收益也很可观。
其实顾淮之也有很多其他的朋友,林稚也曾见过几次,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当中,只有张乐初有这种待遇。
立秋那天是张乐初的生日,顾淮之特地包下他们常去的那个酒吧,给他办了一个隆重的生日PARTY。
酒吧里的吵闹一如既往,舞台上,寿星站在聚光灯的中央,拿着话筒在活跃气氛,他平时就挺风趣幽默,全场都被他带动得沸腾起来。
二楼VIP的包厢里,林稚挨着顾淮之坐着,这里没有其他人,她难得落个短暂的清净。
林稚今天有份报告要写,她进来之前已经跟张乐初送过生日祝福了,这会儿正抱着手机查一些材料。
昏昧的光线里,暧昧悄然滋长,她手机看了没一会,果然,顾淮之又狗一样地贴了上来。
“别闹了。”林稚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你知道,‘黑塞’是谁吗?”
林稚身上柔柔的体香勾着顾淮之的神经,他一瞬间上头,顾不上别的,随口说:“知道,德国佬,1946年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你问他做什么?”
“我晚上要写一篇关于他书籍的报告。”林稚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之前在剑桥读书时听过哲学课。”顾淮之轻描淡写,“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不再去了。”
“你在国外读过书?”林稚眸中的惊讶还未消散,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顾淮之,你属狗的吗,不行,你不要再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