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店外,看到周迢穿着灰色大衣,他身姿英挺,一对深邃眼眸在她看过来时含笑。
"你和姜意串通好的?"姜纪抱他,侧脸靠着他肩膀。
是实话,但周迢否认:"纠正一下,是觉得有你在的饭比较好下咽。"
原本情绪仅仅是难过,看到他又变成不知名的委屈,眼泪再一次无声地滑过眼角。
周迢没说什麽,伸出手,一只搂住她的腰,另一只分给贴紧他下巴的发顶。
平复好心情,姜纪问:"你刚过来,是不是还没吃饭?"
"没吃午饭,但吃了早饭,不饿。"
他有记得她的交代。
周迢去擦她脸上的湿润,"下午就走了,先带我去看看外婆?"
沉睡的墓园空荡,将鲜花放至跟前,周迢对着相片停驻许久。
打姜纪亲口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告诉他的那刻起,他便想来看看面前这个她。
尽管一面都未曾见过,但他发自内心感谢她。
不仅仅因为这是姜纪的外婆,更重要的是,在姜纪不算幸福的童年里可以有她这样一股温暖,有一段为数不多且值得回忆的时光。
就像李戴言陪伴他的那些年,他知道有多重要。
姜纪突然说:"我奶奶也在这里,不过我来看她的次数不超过三次,而且从来避免单独前往,是不是挺不善良的。"
今天天气好,鸟语花香与孤寂空旷的悲凉不违和,他们伫足于其中,淹没在无数石碑排列成的岸边。
“你对感情有着自由支配的权利,别人没资格来评价好坏。”
“我之前总会想她为什麽要这样,不过一两年却好像变了个人,我明明没有做错什麽,可她就是突然变了,没有以前好,对我也很坏,我试着想要再次得到她的爱,但每一次都是徒劳,後来我就想,那我不要了吧。”
感受到周迢将她的手握紧,姜纪扭脸,问:“你呢,你对黎阿姨有失望过吗?”
又是从什麽时候想说——那我不要了的呢?
自回国起,周迢很久没有去过纽约了,再次一个人踌躇在纽约街头是因为出差时得知黎丹云不见了。
就在汤姆打电话告诉他的半天前,熟知的人都没有她的具体行踪,家里丶她常去的地方丶甚至找去斯蒂文出车祸的那条街,依旧没见到人。
汤姆对于再次麻烦他感到抱歉,解释说黎丹云这段时间的病情一直稳定,所以完全没想到她会在上街的时候跑丢。
周迢是知道的。
黎丹云的双相程度不重,哪怕是疏于治疗最严重的那两年,症状也仅仅限于偶尔的幻觉幻听,以及失眠情绪低落,不会做出拿利器伤害周围人的事情,否则最初不会没人发现,後来她靠定期吃药和心理治疗维持正常生活,在周迢毕业回国前就看不出是个病人了。
她还是会像之前一样给他打电话,但除开一月一次的定期通话,周迢没有接过。
当初毕业,他想得很清楚,决不再深层次地纠缠进,乃至踏进父母如今的生活,对周山任和黎丹云都是,他如此想,也如此做。
没想到今年双双打破。
寻找黎丹云的过程并不顺利,见不到她,周迢便不能像十八岁那年一样单纯靠母子情谊拉她振作,奔赴大半天,心情有些复杂,徘徊在十字路口,他注意到跑过小男孩脚上那双蜘蛛侠联名款阿迪鞋。
打了辆出租,纽约一共三个机场,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说去JFK。
客流量巨大的国际机场,大多人行色匆匆,跟随播报去往不同的航站楼,登上一班又一班飞机,或许两三天往返;或许就此别过;或许再见;或许杳无音信……
周迢在T1航站楼的二楼候机厅看到了黎丹云。
来的这里的大多数人不会去特意关注一个只是坐在这里的普通女人,虽然她已经从早到晚坐了快一天。
黎丹云静静坐着,看到他正朝自己走来也没有跑,愣了下,笑着喊他:“迢迢。”
她完好无损,病情没有加重。
周迢松了口气。
“准备什麽时候回去?”
“马上了,陪我再坐一会儿吧。”
他们都没说离家出走是怎麽回事,一个比一个冷静。
半晌,黎丹云开口:“我记得你回去那天坐飞机,斯蒂文非要过来送你,他说他喜欢哥哥,问什麽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周迢当然不会忘记,就是那天,斯蒂文给他的本子贴了蜘蛛侠贴画。
“当时他大概坐在这儿,你坐他旁边吧,还是蹲下,对不起,妈妈脑子不好用,记不太清了。”
周迢同样记不太清了,十年间,光是机场都拆掉几个航站楼,黎丹云吃的药物治疗大脑,不免出现反过来作用于此的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