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几张相片放在同个相册的,是一张她之前拍过的,从废弃课桌里翻出的一张旧相片。
因为没有塑封过,相片边缘都早已经褪色泛花,甚至还有被人从中间撕裂大半的痕迹。
但即使是这样,也能看得出这张相片拍得格外好。
照片里的男生穿着件干净短袖,曲着单腿坐在窗台边,没系扣子的松垮白衬衣被风吹起。
他一手举起相机的取景框,另一只手桀骜环在穿着制服裙的女生纤细脖颈,将她强制拉入镜头,唇角露出一抹得逞的坏笑。
女生娇小的脑袋被困在男生臂弯间,连那张白皙的脸蛋也被挤得微微变形,她抱着臂看着镜头方向,生涩而又不情愿地扯了下唇角,配着脸上还没卸掉的上扬眼线,像只别扭的猫。
两人身後就是庆典演出後台,还有好多准备演出的别班学生。
然而他们仅仅只是站在一起,就像是黑白电影里唯一鲜活的彩色,有股令人移不开眼的般配气场。
女生盯着那张相片看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忽然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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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的庆典表演结束之後,还有一场为学生专门组织的水枪混战。
林弥初身体不舒服,强撑着呆到演出结束,就想直接拎着包回家。
“再呆一会儿吧,”程柏谚对此倒是表现得兴致十足,“我们那届庆典因为忽然下雨都没举办过这个活动,好不容易一块出来,不顺便去玩玩吗?”
“不了,我不想去。”她丝毫不给面子地起身。
程柏谚眸光一动,伸手一把拉住林弥初的手腕。
整整一整天都被冷着,他的耐心到这个点终于告罄,加重语气喊她的名字:“林弥初,是不是所有和我有关的活动,你都不想去?”
“你就这麽不想和男朋友呆一块吗?”
林弥初额上是忍痛後的虚汗,她看着程柏谚那双略带责问的目光,张了张嘴,语气终于变得松缓了一些:“我没有,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程柏谚听完,脸色微变,还没将关心问出口,就见她已经将掐得都是印子的右手放进口袋,顶着张略微苍白的脸淡然无谓说。
“不过既然你这麽想去,那就陪你一块去看看吧。”
两人气氛沉闷地走到活动广场。
学生的水枪大战已经开始,混战范围甚至还波及到了周围的花坛区域。这种游戏的背後寓意类似于打雪仗,挨得最多的人往往不是最招人恨就是最招人喜欢的。
甚至还有些处在暧昧期的少男少女,会借这个机会躲藏在对方身後,路过的人光是旁观远远看着他们都觉得青春洋溢。
只是这场活动并没有所谓的看台区域,林弥初刚站了没一会儿,就被不幸波及,被不知道哪来的冷水泼了半身,身上那件薄针织都快湿透了。
她本来就是强撑着,被水打湿了更不好受,冷意混着往下掉的水珠从胸口蔓延到腹部,随後整个身子都开始发冷。
林弥初从包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发尾,临走之前本来想知会一声,目光转向程柏谚时,却发现他早就背对着她,在一个学生的招呼下拿起了水枪,此刻正玩在兴头上。
见状,她没再打扰,只是转头默默地离开。
去校门口外的药房买了盒止痛胶囊吞下,又要了杯热水。
林弥初靠坐在座位上,不舒服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一点,原本白得吓人的脸色也好转了不少。
药房的老板娘站在药柜前,叮嘱她把这杯红糖水全都喝完才能够走:“你这个生理痛症状很严重噢。”
“我没事,”林弥初抿了一口纸杯的水,丝毫没放在心上,“老毛病了。”
她无意间将目光投向面前的玻璃柜,怔了一下。
看见一个身姿高挺懒散抄兜的少年立在身前,宽大的背影说不出的安心可靠。
他没有回头,单手拉着肩包背带,语气散漫而关切地咨询店员:“我说,你们这牌子的止疼药有没有什麽副作用啊?”
再恍神定睛一看,却发现只是店里一个来买药的客人。
林弥初不动声色地缓缓捏紧了水杯。
老板娘给人拿完药後继续和她聊天:“女孩子不要这麽不注重自己的身体,要多学会照顾自己。”
她见林弥初是从附中出来,问了句:“以前附中毕业的啊?”
“嗯。”
“学习成绩蛮好的,这次回来参加周年典礼?”
“对。”
虽然说话简洁了点,但好在林弥初有问必答。
两人说话间,药房的门帘被人匆匆忙忙推开。
林弥初擡起头,还以为是程柏谚来了,走进来发现只是个神色着急忙慌的陌生女高中生。
她垂下眼,继续喝手里的糖水。
女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站在门口扶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气,终于缓过来。见到林弥初仍然端坐在原地身影,不由得松了口气。
“幸好,你还没走……”
她将滑落的书包带背好,在林弥初微微睁大的诧异目光中大步走向她,递出手里那张残破的旧相片。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林学姐。我想这张相片……应该算是你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