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dm10
Sandm10“淡水码头”
从上国小开始,林田英就因为觉得学舞蹈的女生仪态好看,自作主张地替林弥初报了一整年的舞蹈课。
她并不喜欢跳舞,体态也不是天生学跳舞的料,身体开度很硬,加之比别人起步迟,打基本功的时间太晚,以至于每次老师帮忙压腿的时候,她都会被疼哭。
偏偏林弥初性格又很要强,即使很痛也强忍着,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只有辛苦得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她才会拖着酸疼的胳膊和腿,在晚上饭桌吃饭的时刻,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和林田英诉几句苦。
林田英那时都还没有自己正式的店面,只能去夜市里摆摊剪头。晚上生意最好,林弥初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也是她每天最忙碌的时候。
她连热好的饭菜都只来得及扒两口,就急匆匆地要回去给客人剪头发,时间很紧迫,压根没空照顾一个小孩古怪的情绪。
不过很快,林田英就以已经交了学费为由,让她不要那麽娇气,要想出人头地,首先要先学会吃苦,能忍耐则忍耐。
提钱提的次数多了,成功让林弥初闭了嘴,把所有想告诉妈妈的话都当作一团饭,吞进胃里,再独自消化干净。
从那个时候起,她逐渐学会不再和母亲倾诉任何痛苦与不安。
因为每天都有很长时间不在家,林田英在门口那个一碰就吱嘎作响的木抽屉里给她留了钥匙和零钱。
林弥初把钥匙翻出来,用绳子串起来戴在脖子上,偷偷跑出门。
她不喜欢呆在家里,林田英出门後,家就会变成只吞掉声音的怪兽,如潮水一般袭来的黑暗和孤独感紧紧攫取住她的脚踝。
为了省电,家里的灯泡都灭了,只有客厅那个落灰发黄的二手旧电视机陪着她,翻来覆去播放的广告映出点淡蓝色的光,信号不好的时候,屏幕还会变成一片嘈杂的雪花,无论怎麽调试也没有起色。
林弥初把电视关了,手里紧紧攥着钥匙,踩着拖鞋出门,跑到晚上最热闹的淡水码头去。
才下过一场雨,那里被冲洗得很亮堂,蓝莹莹的排档灯和红招牌的相报店交织,路边走过各色的人,车子鸣笛,开摩托的站在路边交谈抽烟,时不时冲着路边穿着清凉的靓妹吹声口哨。
她穿着儿童款式的睡裙,袖子是那种用很廉价布料做的白色蕾丝边,胳膊那片被粗糙的料子磨红。
林弥初伸手挠了两下,觉得自己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但她就是想呆在这,不想回到那个黑色的家。
码头边的大道很宽阔,潮湿的夜风吹起林弥初的白衣裙,在这里,她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行在这片昏暗的路灯里,摇摇晃晃地学着骑单车。
这个人两天前才因为拽掉她绑头发的发绳,和她吵了一架,两个人互相发誓再也不要见到对方。
然而再次见到他後,林弥初却全然将这事忘了个干净,胸腔中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兴冲冲地撞上去。
“阿凛!你买新车啦!”
崭新的自行车甚至连保护的塑料膜都还没摘,车座是不可调节的,对于那时身高还未发育的柯叙凛来说,控制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他一面跌撞地稳住车子,一面气急败坏地冲着她吼:“白痴啦你,干嘛突然冲出来!”
“你才白痴喔,”林弥初下意识回嘴,很快注意力就被这辆单车吸引走,绕着车左右乱晃,“这是你家给你新买的车吗?”
“会很贵吗?”
“你都不会骑为什麽要给你买?”
“闭嘴!”柯叙凛面无表情地掠过她,作势要将车推走,嘴硬道,“我迟早会学会骑的。”
林弥初追着他往前跑:“那你学会了能不能载我?我不想每天早起赶校车,好累喔。”
她追了两步,到了灯下才发现这辆车子是没有後座的,根本没有载人的馀地,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掉下去。
顺着她呆住的视线,柯叙凛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车子,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立马道:“这车是我爸买的,当做送我的生日礼物。”
“你也知道,他们都不怎麽回家,所以对我实际需要什麽也不是很了解……”
林弥初撇唇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柯叙凛语气沉默地顿了顿,随後继续道:“两个星期。”
她擡头不解:“什麽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