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县农会被捣毁的消息传到天牛庙村的时候,另一个消息也在村里传开:财主们要收地了。凡是参加土蟮会并与东家订了永佃文书的户都要把地交出来,眼下的麦茬地要立即交,种了花生和其他粮食的则秋天交。宁学祥的佃户们首先接到了这样的通知。
农会会员们自然慌成一团。一部分人懊悔不叠:你看,闹永佃闹永佃,闹得连一年都佃不成了,早知今日,参加那土蟮会干嘛呀!在懊悔的同时,便开始了自救行动:或求人向东家说情,或直接向东家送礼。天牛庙首富宁学祥的家里突然门庭若市。望着佃户们一个个提着酒提着鸡提着鱼提着点心羞羞惭惭地登门,宁学祥的一张老脸使劲地绷,也绷不住那发自内心的无限快乐。他虽恨土蟮会,但他此刻却给自已定下了原则:大人不计小人过,只要他们能上门求情,就答应让他们继续种地。所以,凡是送过礼的农会会员,在放下礼物的同时,也把一颗心放回了肚里。等这些人回去一说,往东家送礼的热潮便更加高涨了。
也有一些脾气硬倔的人没有送礼或求人说情,他们找到封铁头商量怎麽办。但这位农会领导人却说他管不了这事了,让大家各自想办法去。铁头采取这种态度的原因,没过几天就让大家知道了底细:原来,费左氏也本想响应宁学祥的号召抽铁头的地的,但铁头暗地里找到费文典一说,那位支持农会的少爷便自然而然成了抽地的障碍,于是铁头租种的十三亩地安然无恙。知道了这些,那些脾气硬倔的农会会员又産生了分化:有的人忍气吞声提上礼物登了东家的门;有的人仍不送礼,眼睁睁看着麦茬地让东家抽走;还有的人就咽不下这口气,采取了报复行动。这天半夜,宁学祥家的两间西厢房突然起火,住在里面的小说和另外几个觅汉如果不是及时醒来逃出去,肯定会被烧死在里头。然而这场火并没给宁家造成太大的损失,因为这个大院其它的房子都是瓦顶没法烧着。事後一查,据当夜在西围门那儿值更的青旗会员讲,就在他们往宁家跑去救火的时候,发现农会头目之一的封从青正领着老婆背着孩子向围门那儿走,问他干啥,他说老丈人死了,要赶紧去齐家村奔丧。宁可金派人去齐家村看,却发现封从青的老丈人正在地里放牛,而他也说不清楚闺女女婿去了哪里。
那些被财主们抽回攥在手里的地,立即成为吸引庄户汉子眼光的目标,但要揽这些地也必须讨得财主们的欢心。于是,抱着另一种目的的人又提着礼物走进了一个个高门大院。
费大肚子也想抓住这个机会。他领导的拨地瓜地的斗争因南军的突然撤退而夭折,他不得不为一家人今後的生计绞尽脑汁。他决定给宁学祥送礼。可是拿什麽送呢?在南乡割麦挣的一点钱,早让他到集上籴了家中急需的粮食了。至于家中的现成物,他十分仔细地搜索了许多遍,也没发现一样东西可以提到宁学祥面前。无奈,只好空着手去求人家了,他便弓着腰来到宁家大院,结结巴巴地表达了揽地的意思。宁学祥看看他那双空空如也形同破蒲扇的手,眨眨眼笑了:“怎麽,铁头没拨给你?”费大肚子听出了话中讥笑的意思,便一句话也不再说,只红着脸等宁学祥发话。宁学祥把一袋烟抽完,巴嗒几下嘴说道:“唉,看你也怪可怜的。不过,这季麦茬地是没有的,等秋後再说吧。”听了这个尚且遥远而又不那麽肯定的许诺,费大肚子知道自已再多说也无用,便转身走出了宁家大院。
这几天里,封二老汉的情绪也有过几次亢奋。在费大肚子领人要求拨地瓜地的时候,他心想,这事太好啦,日他娘的我也拨几亩种种去!不料找到费大肚子表示要参加拨地瓜地运动,却当即遭到拒绝:没你的事!你有那麽多地种着还想拨地瓜地?你也真会瞎掺和呀!费大肚子的这种态度,让封二老汉十分恼火,他在心里骂:你这块杂碎,你老婆当年活该叫我操一回!又骂:看你个熊样,螳螂脖子大龟腰,到老是个要饭包,你是能成大事的材料?过了几天,各级农会土崩瓦解,费大肚子拨地瓜地没有拨成,封二便立即认定是自已的眼光厉害,提前把费大肚子的本事估了个透,于是自鸣得意,几天里一边说话一边笑,把个鼻子摸得通红通红。
听说财主们要抽地,封二又一次亢奋起来。他想,费左氏一定会把蚂蚁沟的十三亩地从铁头手里抽回来,交到他封二手中的。操他娘的,那些地我已经耕过了呀!已经用我的掉角牛深深地耕过了呀!就凭这一点,也该再让我种!然而等了几天他失望了,他看见,铁头照样在那些地里间苗锄草,干得一如既往。再一打听,原来费左氏已经决定不抽铁头的地了。他对这一结果感到异常愤怒,常常在自已院内打鸡骂驴,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捎带着骂西院的铁头。但铁头不知是没听出意思来还是听出来却不作理会,反正是像往日一样该干啥干啥。老汉的挑衅没得到回应,那锋芒也就只好悄悄钝了下来。
但他还是想多种地。听说宁学祥已经抽回了一些,便决定到他家揽几亩。可是他又不舍得送礼。不舍得送礼却又想达到目的。这天早上他悄悄对儿子大脚说:“你问问你媳妇,叫她找她爹揽几亩地行不?”
大脚立马恼了:“你又说这事!她刚来咱家时你提这事,她怎麽说的你忘啦?”
老汉说:“是,她说她没有爹。不过,那兴许是她刚到咱家时说的气话,过去这麽长时间了,她难道还记她爹的仇?”
大脚说:“她不记怎的?记一辈子!”
说完这话,大脚就回屋叫上绣绣,又开荒去了。
在“鼈顶子”上开荒早已成了大脚两口子并肩携手的艰辛劳作。动手开荒的第一天,吃过绣绣送来的午饭,两口子在那块床大的新土上晒着温暖的阳光小憩片刻,大脚扳起绣绣枕在他胸脯上的头说:你回家吧,我要干活了。绣绣坐起身道:我不走,我帮你干。大脚拍拍绣绣已经变粗了的腰身说:你能干啥?你看你都这样子了还能干啥?绣绣说:我从土里往外拣石头,累不着的。大脚瞅瞅妻子,心里充溢了无限的感动。他不再说什麽,遂起身抄起镢头高高地抡起……那石头是多麽硬呵,一镢头下去,虽是在白花花的阳光下也能看得见镢尖上那四溅的火花。在火花飞溅的一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镢柄迅速地传递到他的双手与双臂,让他的双臂酸麻酸麻,让他两手的虎口生出一股剧烈的疼痛。但他没做片刻的歇息,在妻子的目光里,又把镢头高高地举起……一小块存在了不知有几万万年的原始地貌终于让他改变了,变成土渣与石块,堆在了他那一大一小的脚边。他越过这一小堆,又对着新的一块抡起镢头。这时,绣绣便蹲在他的身後,用她那已经变得不那麽纤细娇嫩的一双小手,将那些大的石块一一捡起扔到外面,之後,她又将十个指头叉起,做成两双肉筢,把那些剩下的再划拉几遍,这样,稍大一点的石块又让她剔出来,扔向了一边。再看看眼前,便只剩下一些能组成地的土了……第二天,绣绣还是一早就要跟着大脚下地。婆婆说:大脚家的,你别忘了你怀里有了。绣绣笑道:没事,你看在地里正干活的,有多少大肚子女人?婆婆便道:不假,我带大脚的时候也是天天干活。婆婆又问:你俩都下地,中午饭咋办?回来吃,还是我给送去?绣绣道:不用了,俺捎几个煎饼就行了。她去拿了几个煎饼,包上一些咸萝卜条,接着就与男人走了。来到鼈顶子,干到天晌,两口子就那麽干干地将煎饼吃下,然後走到岭下的沟里,喝上一气泉水,回到岭上歇息一会儿再接着干。
一天一天过去,被他们开拓出来的地盘越来越大。在这地盘约有二分地的时候,他们发现,越往顶子上开越难了,那儿的土越来越少,而石头却越多越硬。绣绣站在那里打量了一下说:“大脚,咱们先开容易一点的吧,先别往上开,往两边。”大脚见妻子说得对,就调整方向,向左边拓展。一天天下去,他们开出的地便成了一条越来越长的圆弧。终于有一天,这条弧绕着鼈顶子转了一圈,与原来的出发点接合在了一起。大脚扔下已经磨掉半截的镢头,拉着绣绣的手到了顶子的最高处,看看在他们脚下呈圆环状的新地,他说:“绣绣,你看这地像什麽?”
绣绣说:“像个镯子。”
大脚说:“不,像你脖子上拴的那个玉玩意儿。”
绣绣便低头扯出那个玉佩,瞧瞧它,再瞧瞧脚下的一圈地,说:“是像。是像。”
大脚问:“你看这地,有一亩半大。”
绣绣喃喃地道:“噢,一亩半。”
大脚又说:“不,还多,有二亩。”
绣绣应道:“噢,有二亩。”
大脚说:“这是咱俩开出来的。”
绣绣说:“是咱俩开出来的。”
大脚说:“咱家的地,到了二十亩了。”
绣绣说:“到了二十亩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然而,当他们从顶子上走下来又仔细检阅他们的劳动成果的时候,却发现这块新地太薄了。大脚一镢一镢刨出来的东西,有三分之二已经被绣绣捡出来在地的下边堆成一道高高的石堰。剩下来的土,只在地上覆了三四指厚。大脚沮丧地说:“这麽一点土,种庄稼怕是连根都栽不住呢。”绣绣擡起头,望望被新地包围着已剩下有两个院子大小的鼈顶子,说:“有办法。”
大脚问:“啥办法?”
“把那片顶子表层的土全刮下来,弄到这地里。”
大脚立即把他的大脚一跺,万分高兴地道:“唉呀绣绣,你心眼怎这麽多!”
之後的日子里,两口子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劳作。他们在那有着一片片裸石的鼈顶子上搜索起来。檗椤棵旁边,石头缝里,凡是土或者近似于土的东西都被大脚用镢头刨起,被绣绣用铁鍁铲到筐里,再由大脚挎到下面的地里去。他们这时对土的搜求,已经不亚于大烟鬼对于烟土的痴迷。无论是谁,一旦发现了一窝好土,都会像孩子一样地欢叫起来,让对方快来看丶快来取。看着那地里的土层一点点变厚,大脚欣喜地说:“你看,咱的地长膘啦!”绣绣也笑着随声附和:“长膘啦长膘啦!”
歇息的时候,小两口忍不住要戏耍一番。大脚把儿时与夥伴们在山上玩的游戏一件件回忆起来,鼓动着绣绣和他玩,也以此博取绣绣的欢心。他从顶子上刨来一些野蒜,用两块石板砸成烂泥状,让绣绣举着两根相距巴掌远的木棍,说要“织布”,然後他将两块石板拍一下,石板间便扯出一条条粘丝,在木棍上一绕,那粘丝便像蜘蛛网一样缠了上去。拍一下缠一下,木棍中间果然是丝丝缕缕银光闪闪。绣绣从没见过这种野童的玩法,兴奋得小脸涨红咯咯作笑。
玩过这一种,大脚又采来“巴山皮”草的穗子,神秘兮兮地对绣绣说,她如果把这穗咬在嘴里,面向南方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南天门上的情景,王母娘娘仙女什麽的,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绣绣便高高兴兴照他说的去做,不料她咬着草穗刚闭上眼睛,大脚却把草穗猛地一抽,草种儿全让绣绣的牙剐掉,散落满嘴让她大吃其苦,惹得她伸出手将男人一顿好拧。大脚一边躲避一边笑着说:“不玩这啦不玩这啦!咱们斗草!”
斗草绣绣是会的,她用两片指甲把一根草穗杆儿倒着一捋,那杆儿的根部便有一滴汁液盈盈欲坠。看大脚也这麽弄好了,便擡手让自已的穗杆与大脚的对接,看那两滴汁液在谁手里合为一处。也真奇怪,在两个液滴相接时,大脚的那一滴突然就去了绣绣的草穗上,在那儿汇成一滴大大的晶晶莹莹的东西。绣绣高兴地大叫:“我赢啦我赢啦!”再斗,还是这个结果。绣绣问:“大脚,你说这是怎麽回事?”大脚嘻嘻笑道:“还用问?你就好吸我的水呗。你看你都吸了一肚子啦!”说着就撩起绣绣的褂襟摸她的肚子。哪知刚一触皮,绣绣“哎哟”叫了一声。大脚方想起,开了一个多月的荒,自已的手已经成了一对铁锉了。他忙说:“我用手背,我用手背。”于是就将手掌翻过来,用相对柔软一些的手背去触摸绣绣的肚皮。他小声说:“大多喽。”绣绣不吭声,闭着眼睛任他摸。大脚摸了一会儿肚皮,又去解绣绣的腰带,用他的手背向下边摸去。绣绣还是没作阻拦,一任大脚为所欲为……又几天下去,鼈顶子基本上已被搜刮一遍。这天上午,夫妻俩在一条石缝里又抠出满满一筐土,大脚正要把它挎下去,突然觉得小腹一阵下坠,便对绣绣说:“我得拉屎去。”说完就摸起铁鍁急急跑到了岭下面的沟里。他每次去沟里拉屎都要带铁鍁,一旦拉完便用它将一摊屎端回来,埋到地里。绣绣坐在那里没事干,就想自已先把这筐土送下去,便起身用胳膊鈎住了筐梁。不料,就在她咬牙用力的时候,只觉得小肚子突然抽搐几下,随即便疼了起来。绣绣这才记起了自已应守的禁忌。然而此时已经晚了,那腹痛越来越剧烈,绣绣就连大声喊男人前来也办不到了,她只好哼叫着在地上滚成一团。
当大脚在沟里走上来,绣绣已经昏死过去。她裆间鼓鼓囊囊的,血把裤子全都浸湿还显多馀,又把身下的石盖子染红了一大片。大脚不知这是怎麽回事,待浑身大抖着解开绣绣的腰带,才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看看那个像萝卜大小的孩子正在蠕动,且已长出了小胳膊小腿,他大哭着将他托起来,要再往妻子的体内填送。努力了几次都不成功,才明白自已的举动是多麽愚蠢。接着,他把妻子连同孩子一抱,就向村里跑去了。
回到家绣绣已经醒来,但孩子却不再动了。封二老婆一边埋怨着儿子一边为儿媳收拾。她拿用火烤过的剪刀为绣绣剪断脐带,倒一碗糖水让她喝下,便让儿子把地上的那团死肉捡起扔到社林里。社林在村西,凡是早夭的孩子都往那儿扔。大脚眼泪婆娑地再看那个未长成的孩子一眼,便拿过一个破筐把它放到了里头。这时,绣绣在床上说话了,声音又弱又小:“你别送那里喂狗,你把他,埋到咱那地里吧。”
大脚闻听这话,一下子扑到绣绣身上大哭起来。
天渐渐地热了。每到午间,天牛庙村里村外的树上蝉声噪成一片。这噪声像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网得人无处藏匿无处逃遁,变得一天比一天烦躁起来。
费文典的烦躁情绪最为严重。自从南军退了之後,他没再去临沂。他说他再也不到北洋军阀的巢xue里去了。不去临沂只能在家里蹲着,而在家里蹲着更让他感到痛苦。他常常瞪着眼睛冲他的老嫂子费左氏和他妻子苏苏发问:“你们说,那南军怎麽就打不下临沂呢?”对这样的重大问题,费左氏和苏苏当然回答不了,只像瞅一个怪物一样愣愣地瞅着他。费文典得不到回答,便一个人抱膀缩颈在屋里来来回回走,好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刺猬。有时候,这剌猥还会突然高声背诵《总理遗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背着背着声泪俱下。看着他这样子,费左氏抹着眼泪背後里唠叨:“老天爷呀,可别叫他疯了呀!”这天,她把苏苏叫到自已房里说:“他心里太闷了,你得给解解。”苏苏说:“他的闷,我怎麽能解得?”费左氏瞅着她说:“你能解。你在床上对他热乎一点。”苏苏便明白了。费文典在家的这些日子,由于情绪十分低落,难得有几次和她做那事。即使有,他那副与谁有仇的样子也让苏苏感到生厌。每次刚刚开始,苏苏便一个劲地催问:行了吧?行了吧?弄得费文典兴致索然草草收兵。而现在经费左氏这麽提醒,苏苏也觉出了自已作为妻子的懈怠。她想,费文典以後不再上学,要一直在家了。日子还长着,不和他处好怎麽能行?
于是,苏苏对这个落魄的革命青年彻底改变了姿态。天气热了,苏苏便借水行舟,与费文典单独在房里相处时,穿得少而又少。一袭蜘蛛纱汗衫,让一对小小巧巧的奶子若隐若现若实若虚。这天晚上,费文典正在挥着蒲扇读黄兴的革命文章,转脸瞥见床边坐着的苏苏,那一双眼便再没回到书本上去。他站起身来,伸出手去,一步步走上前,隔着纱衫擒住了那一对黑脖白身的小鸽子。摩挲一会儿,他将苏苏的汗衫一掀,将自已的身子一矮,那张热烘烘的嘴就衔了上去。而此时的苏苏已经酥软如饴,不知不觉地躺倒了……那晚的费文典疯狂而持久。最後,苏苏在一阵从未经历过的死而复生的感觉之後,禁不住也像她小时见到的哥身下的丫环那样,将一双细长的腿曲起,用两只脚一左一右地敲打着费文典的屁股叫道:“哎呀,真恣真恣!”就在这一刻,费文典却像突然醒了似地坐起身,回头看看扔在桌上的革命文章,擡手捶打着自已的脑壳无限悔恨地道:“茍且贪欢,真可耻呵!”
但苏苏并不保护他的这种崇高理念,照样在晚上设法引他交欢。这时苏苏已经不只为了执行费左氏的吩咐,而是在品尝了那种极度的欢乐之後遵从身体的强大欲望而行事了。结果她很成功,每次每次,费文典都能唯她马首是瞻,而且,费文典也不在事後谴责自已“可耻”了。再後来,事情竟变得一发而不可收,费文典已经不满足于在夜里与苏苏行事,就是在白天里,也常常把房门一闭就干起来。两个人的喘息呻吟声从门缝里逸出,时缓时急一直飘进堂屋,让年届四十的费左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