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钯金交易
1996年,1月。
这是一个寒冷到让人窒息的冬季,西伯利亚刺骨的寒风袭卷南北,横跨东西。那是跋涉千里的严寒,阴冷而潮湿,积雪堆积在跑道两边,太阳出来後雪化了一些,道路变得泥泞不堪。
海莉拎着手提箱走下舷梯,靴子踩在厚厚的雪上。她裹着一件驼色长大衣,脖颈上围着羊毛围巾,金发藏在黑色的帽子底下,狂风吹过,她睫毛上落下一层淡薄的霜色。
广播在航站楼里回响,俄语和英语的播报交替响起。
入境的长队蜿蜒在狭窄的通道里,队伍中绝大多数人穿着粗糙,身边大包小包鼓鼓囊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沉默。站在边检窗口前时,海莉把护照递了上去,那个穿着黑皮制服的边检官员捏着证件,上上下下看了她三遍。
“美国人?”他问,“来做什麽?”
“美国人。”海莉用俄语说道,“出公差。”
对方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了好几遍,大概是觉得她很有可能是个不安好心或者是投机倒把的资本家,但又并不能从她身上找到任何一丝痕迹,最终,他不情不愿地在她的护照上盖了一个章。
“祝你好运。”他说,并不友善的样子。
“谢谢。”海莉收过护照,将羊毛围巾往上拉了一些,挡住半张脸。她提着箱子穿过人群,走出机场大门的一瞬间,一股更猛烈的冷风扑面而来,像有人直接掀开了北极的冰盖。
机场外的地上,雪混着形成一层灰黄的浆水。海莉轻而易举地在一衆老旧款式的车辆中看到了那辆光鲜亮丽的劳斯莱斯银刺,这辆车与周遭格格不入,银色的格栅干净明亮,缓缓驶过泥泞的路面後,它停在来海莉面前。
伊维尔摇下车窗,紧张地对海莉说:“快上来。”
海莉没有犹豫,利落地开门上车,刚一探头进去,暖气和雪松香扑面而来,瞬间隔绝外界的严寒。
“尽量不要在路上停留太久。”伊维尔看起来有些紧张,“这几天国内局势不太好。。。。。。老实说,这个时候出行可真不是什麽明智的选择。”
就在三天前,国家杜马宣布解体无效。
这当然十分荒谬,但同样荒谬的事情在这几年间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很快,六月,就是大选,伊维尔的父亲巴克利先生已经同俄罗斯当前最富有也最有权势的六位寡头一起飞往瑞士,在阿尔卑斯山的一处滑雪胜地——达沃斯召开秘密会议。
在这期间,伊维尔被父亲警告不要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保持冷静,
私下见海莉显然不符合巴克利先生对安全的定义。
华尔街对冲基金从业人员,这一身份在当前的莫斯科相当敏感,可以这样说,所有蠢蠢欲动的寡头背後都有那麽几名来自华尔街的投资顾问。
“我这样光明正大上你的车,会对你産生什麽样的影响吗?”海莉问他,她正用一根白色的发带将一头金发扎起来,碎发落在脸侧,勾勒出姣好的骨骼轮廓。
伊维尔却紧张到连遐思都来不及産生,他压低声音说:“应该不会,不过我父亲警告我,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和你打交道,但我认为把你一个人扔在莫斯科太危险了,毕竟你还为巴克利管着一大笔资金。”
海莉说:“难道最近过来的美国人很少?”
“不,很多。”伊维尔说,“尤其是华尔街,很多人想淌这趟浑水,现在一池子水已经彻底浑浊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偏头看向窗外,轿车从静默的街道上穿过,那些兼具古典主义和帝政风格的宏伟建筑依然伫立着,与此同时,一些玻璃大厦出现在城市中。
“我把你送到你的住处,是我家中的房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样更安全,我可以对外说你是我在美国认识的朋友,我父亲让我留两位保镖给你,他对你的到来也感到担忧。。。害怕有人认为我们家族和华尔街的大型对冲基金在谋划些什麽。。。不过我只会说你是我的朋友。晚上,有一场宴会,我为你引荐一个人,她叫玛琳娜,是我父亲的朋友,乌沙科夫的妹妹。”
“乌沙科夫?”
“也是一位富豪,他靠运输起家,玛琳娜一开始帮他管理运输生意,後来开始参与整个俄罗斯的能源与矿産交易,她年龄也不大,才二十七岁,我猜你们会找到共同话题。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在她那里得到很多关键信息,远超于我——如果她愿意和你说的话。”
海莉点了点头:“我明白,谢谢你,伊维尔。”
“不用谢我。”伊维尔受宠若惊地擡起头,“我并没有帮你什麽。”
轿车绕了一个大弯,转身朝山坡上开去。
莫斯科南岸有一座山坡,名为SparrowHills(雀山),莫斯科连接它和克林姆林宫,山顶可以眺望整个莫斯科城区,山道上鳞次节比地排列着精美的别墅庄园,一栋雪白色如宫殿般的帝政主义风格建筑矗立在陡坡的尽头,高大的铁艺栅栏挡住去路,门口两尊由卡拉拉白大理石雕刻的希腊神像伫立在雪中。
伊维尔摇下车窗,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别墅门口的保镖们便立刻打开了那道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