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加西亚弯了弯嘴角,跟在她身後走了进去。
“怎麽了?”
“没什麽。”怀特说。
本来是些事要和她说,但现在没有了。
阳台门敞开着,带着潮湿的热,空气里浮动淡淡的兰花香味。
“有事说事。”海莉顿时皱眉。
她一旦露出这个表情这样的语气,就是极其不耐烦的表现。怀特咳嗽一声,强行压下旖旎的心思,问:“我是。。。。。。想问如果你确认了泰铢溢价,就真的打算跟维克托·施瓦茨一起做空泰铢?”
海莉挑眉,换了条干毛巾擦拭湿发,慢慢道:“你什麽意思?你不想?这可不像你。。。。。。”她说,“明知道可以挣钱,却不挣。”
“维克托做空英镑的时候,你还在MIT。”怀特皱了皱眉,“你可能不明白他的行为造成了多麽恶劣的影响,我不能确定再来一次的话,引发的负面舆论是否能抵消掉我们从中赚到的钱。”
“那你会放弃?”海莉忽然反问。
怀特沉默了一会:“不会。”
海莉顿时笑了起来。
作为交易者,她理解怀特的纠结,她同样为此而感到矛盾。赚到了一些钱後,他们不得不考虑到自己的名声,谁都不想变得臭名昭着,就像乔治·霍尔,全球各地都飘荡着批判他的言论,人们说他是恶魔,是吸血鬼,认为他造成了欧盟经济危机,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金属和货币不同,做空金属成功不会産生那样巨大且严重的後果。货币确是一个国家的根本,一旦货币体系崩溃,国家经济也随之崩盘。
但这也不意味着对冲基金经理们会因为强烈的自责而放弃做空。
“你不能什麽都想要,怀特。”她走近他,那股香味愈发浓烈。海莉与他之间只隔着一步的距离的时候停下来,热带的夜风从敞开的阳台门口吹进来,潮湿的树影摇曳。浴袍松松垮垮挂在肩头,领口向下坠了一寸,露出锁骨和一小段胸骨轮廓。
怀特终于低下头,眼神烧灼般落在她锁骨与浴袍之间的那一点水痕上。
“我这个时候不想谈这个话题了。”他说。
“随便你。”海莉说,她倾身过去。
她碰了碰小加西亚先生的手臂,嗯,手感很不错,肌肉紧绷丶滚烫,在她手指下倏然颤动,肉与骨在贴合间缓慢而有力地碰撞出节奏。
海莉很喜欢怀特·加西亚,她喜欢这些看上去不近人情,似高岭之花一样的男人,玩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比天生热情似火更多一分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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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照在金色佛塔的边角,河水闪着浅绿的光。
中央银行副行长维差南坐在办公室里,双肘支在光滑的柚木书桌上,手指交叠抵住额头,额角浮出湿润细汗。
就在一个月前,本土一家规模颇大的银行破産了。
这和国际预期不符合,也就是在一年前,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曼谷考察时,还信心满满地告诉他,形式一切向好。
IMF的判断并非凭空捏造。
在此之前,当地的经济已经经历了十多年的快速增长,1985-1996年GDP年均增速超过9%,即便遭遇墨西哥危机的冲击,作为新兴国家中强大的一极,东亚四小龙也并未出现明显的问题。IMF认为凭借十年来的积累,东南亚明星国家不会成为第二个墨西哥。
但就在去年,一切急转直下。
不仅债务出现了激增,赤字也迅速扩大。随後,一家规模巨大的银行因为贷款暴雷而破産,就像是点燃了地雷引线一样,源源不断的问题涌现,财政资金也开始枯竭。
维差南正面对自己职场生涯中最大的危机。
自1982年从哈佛大学毕业後,他便回到曼谷,先後任职于曼谷银行丶暹罗商业银行及THA中央银行。在货币管理和资本流动监管方面,他是整个亚洲最受推崇的专家之一。
上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正是在他的倡导与推动下,THA逐步放宽外汇管制,允许资本项目更为自由地流动,并在区域合作中积极鼓吹汇率机制的市场化改革。
他推崇一种特殊的汇率制度,即泰铢的涨跌挂鈎美元,从1984年开始,两种货币的兑换维持在25:1的上下。
美元升值,泰铢就跟着升值,美元贬值,泰铢也跟着贬值。这种“笨蛋”办法,顺利保持住了出口竞争力与海外资本吸引力的相对平衡。
在整个亚洲,都这被认为是最稳妥的货币政策之一,国家因此获得了十多年的黄金发展期,维差南受到了数不尽赞赏和荣誉,很快,等现任央行行长退休,他便会上位成为新任央行行长。
可现在,一切都不太对。
维差南缓缓起身,走向窗边,窗外是曼谷的清晨,佛塔金顶在阳光下闪烁,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佛性十足的风景而改善半点。
秘书轻轻敲门,低声说:“专家们到了。”
“请他们到会议室。”维差南回头,“我马上就到。”
美国的专家团队的到来,是维差南最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