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opoly——”海莉说,“一种休闲游戏。”
“噢,我知道,我在学生时代经常玩,为什麽提到这个。”
“您还记得游戏初期是什麽局面吗?每个人手上有很多现金,房地産很便宜。玩家都在抢着买。”
维差南点了点头:“是的。”
“到了後期。”她看着他,“现金开始减少,地都被卖完。每个人都要付越来越多的租金,有人被迫卖地,有人开始破産,绝大多数玩家的现金流都开始枯竭,如果这其中还有银行这种贷款机构,就会加速资金的紧张,如果银行向国外贷款,杠杆会被放大,银行本身开始破産,究其根本,是因为所有玩家手里都没有现金。维差南先生,您的中央银行还有现金吗?”
“是有两三个银行破産,但社会上的资金整体还是宽裕的。”维差南压低声音,眼神闪烁。
“好的。”海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麽。
维差南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过了十多分钟,在他已经迫不及待想问到IMF什麽时候能把贷款给他的时候,那个女孩又开口了,这一次她问的是:“先生,我看到您在试图采取一些措施缓解财政压力,您有试图让泰铢贬值不再维持25:1的比率,以此来吸引外资吗?”
她蓝色的双眸让维差南感到一阵眩晕,他微不可见地收紧了手指。
“您可以如实回答。”海莉微微一笑,“IMF不会因为这些原因,改变对您的帮助。”
“唔。”维差南思考了许久,仍然道:“我们暂时没有这样的考虑,但如果经济持续恶化,或许这也是必要的手段。”
他的神情闪烁,姿态摇摆不定,在整个会议过程中,他至少摸了九次鼻头,抓了十二次头发,在讲到现金流问题的时候,维差南表现的非常忐忑,他吞咽口水,下意识地咬牙,眼角不自主抽动。。。。。。
对于海莉这种赌牌高手来说,对方的表现几乎已经是将整手牌明晃晃地摊在她面前。
很好,海莉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维差南的一切表现都表明,这个国家的债务已经在爆炸的边缘,中央银行已经无力控制枯竭的汇率池,如果IMF不能及时给予帮助,那麽他们只能宣布泰铢贬值。
所以做空泰铢,几乎是一次不可能失败的投机。就是不知道到底能贬值到什麽程度,而她又能赚多少,这些还需要进一步计算。
不过,出于好心,也出于不希望更多人认识到这里就是一只敞开的钱箱的目的,海莉还是补充了一句话。
“我明白了。”她说,“您最好不要在跟任何一个今天不在这里的人提到这个观点,这可能会为你带来很多麻烦。”
“好的,好的。”维差南愣愣看着她。
他当时完全没有认识到这句话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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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THA离开後,一行人又去了MYS(马来西亚)和IND(印度尼西亚)。之後,维克托和怀特返回纽约,海莉又单独走访了好几个地区。
她前往菲律宾丶日本丶韩国丶新加坡和中国香港。
这段旅程说起来更像是一次田野调查,海莉花了很长的时间和当地各行各业的人交谈,她甚至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记录起来。
很快,海莉发现THA的问题并非个例,汇率制度的问题似乎普遍存在。更让她印象深刻的是,绝大部分国家都有着相当严重的债务问题,这让她整个人的想法和观点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1997年1月,海莉回到纽约。
2月,她向基金委员会提交了申请,那是一份仅仅只有八页的报告,在里面,海莉用很简单的语言描述了THA的短期外债占比和外汇储备日均变化。仅仅三天,交易请求迅速得到批准。
2月末,海莉调动了约10亿美金,分批次在香港和新加坡借入泰铢。为了避免引发动荡,她尽量选择了最隐蔽的方式,每笔资金都通过不同的交易对手拆借,单笔不超过8000万美元,不走集中清算。
3月,海莉和怀特合计控制了超过35亿美元的空头仓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海莉听到了一个消息。
维克托·施瓦茨一次性卖空了价值23亿的泰铢。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一开始不想写债务问题,但又觉得不提债务问题,三人组的锅看上去十乘十。实际上,先有的债务,然後有的对冲基金的投机,这两个顺序是不可逆的,债务像泡沫,投机行为是刺破泡沫的钉子。值得注意的是,在1997年的背景下,亚洲地区的负债非常严重,只不过该区域当时发展迅速,所以掩盖了债务的严重性。在会议上,海莉的几个问题分别对应着:1。外汇是否枯竭;2。你能意识到问题所在吗3。你是否采取或试图采取措施改变汇率挂鈎制度。这三个问题的答案迅速让她抓到了漏洞。
再补充债务到底是如何诞生的:
文中已经在维差南的角度讲述了如何通过发展基础建设推动GDP增长,接下来,我们假设修建铁路的300亿元,是通过地方融资平台通过城投债+土地抵押贷款筹资而来
那麽,假设高铁年收入仅为10亿元,运营支出5亿元,利息支出15亿元→结果是亏损
为了填补亏损,地方需要依赖卖地收入还债
但一旦房市下行,地价暴跌,债务链断裂
随後平台违约,银行坏账暴露,城市信用评级下调,融资难度陡增
这就成为一个恶性循环,也是债务堆积的一个过程
这种情况为什麽大量出现在新兴经济体?因为新兴经济体需要发展建设,而且劳动力的价格低,有出口优势,有出口优势就会带来大量的外汇,外汇就是资金,就可以投入市场发展建设。当劳动力价格上涨,出口优势减少,外汇收入随即萎缩。
当然这是一个很浅显的表述,其中还有很多很多复杂的东西,我们就不在小说里再深入去探讨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