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逗留太久,因为这场峰会实在有太多重要人物需要她去一一拜访,上到通用电气这样的大公司,下到矽谷的一些小型创投独角兽企业,都是海莉的潜在客户。
沃伦·诺特只能帮她站站台,真到了见真本事的时候,还是得海莉自己来。倘若她不能说服企业总裁,对方不会把钱拿给她陪她玩幼稚的人际交往游戏。
从这一点来说,华尔街是很现实的地方,利益始终是最终导向,再强硬的背景也不足以改变这一点。
“你真的要投资亚当·卡弗利?”怀特跟在海莉身後,语气不悦。
“怎麽?”
“这可不是好主意。”
“什麽意思。”海莉停下来,轻飘飘地扫了四周一眼——他们两个站在隐蔽的树荫下,夜幕降临,四周寂静无声。
“别说你不清楚。”
“我该清楚什麽。”海莉挑眉。
怀特垂眸,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点犹疑或动摇,但可惜,什麽也没有。
“你知道矽谷的科技公司,绝大多数都不值得投资,它们没有价值可言。”他说。
“哦,是吗?”海莉将金发撩到耳後,很不以为意,“我以为纳斯达克指数疯长到这个地步,是华尔街乐见其成的事情。”
纳斯达克(NASDAQ),全球第一家电子化交易所,科技股集中交易市场,随着互联网概念风靡全球,资本对新兴科技企业也呈现狂热状态。
从去年末至今,纳斯达克综合指数从2,192点一路飙升到4,000点,涨幅近80%,平均每天都有一家科技公司IPO上市,很多开盘即暴涨,几小时就早就一位亿万富翁,近十个月内上市公司数量超过500家,其中70%以上为科技丶互联网企业。
在股票市场,这是毫无疑问的牛市,投资银行疯狂承揽科技股上市项目,一时之间,1998年短暂的债券危机已经完全被抛在脑後。
“你不可能完全没有听说。。。。。。有一部分对冲基金已经在建仓,准备做空科技股。市场上的共识是纳指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泡沫,迟早破裂。还是说——”怀特顿了顿,语气变得冷淡,“你只是因为对方是亚当·卡弗利,所以愿意承担哪怕是注定亏损的代价?我竟然不知道你这麽讲究义气。”
科技股是泡沫,这毫无疑问。如今的纳斯达克更像是一台巨大的老虎机。每一家互联网公司上市,就像有人往机器里投下硬币,拉下拉杆,然後哗啦啦地撒出金币。Yahoo丶Amazon丶eBay,甚至一些毫无实际价值的小公司,只要被投进这台机器,就成了桌上的筹码。
行情失控,一面是疯涨的情绪,一面是潜伏的敌意。
几乎所有大型对冲基金都在等一个时机,过去一年在俄债危机中损失惨重的那些基金,现在都在找一个可以收割的出口,而科技股恰好是最肥的猎物。
怀特不相信海莉会毫无所觉。
海莉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于小加西亚的敏锐。
实际上他这些话才违背了主流选择,大多数投资者依然盲目地看好科技类股票。海莉的判断和加西亚大差不差,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顺着他的话说。
“如果你觉得我是为了他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就当事实就是如此好了。”海莉淡淡道。
“他值得你这样做?”
“对。”海莉直截了当打断他,“亚当一直是我最稳定的客户,从来就是如此。”
怀特盯着她,片刻後,冷笑一声:“令人感动的友谊。”
“我向来很重感情。”海莉笑了笑,“只是没想到你今天才发现我这个宝贵的品质,如果有一天你需要这样的帮助,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帮你,我就是一个这样友好丶诚信丶有原则的人。”
怀特:。。。。。。
她说这话甚至眼睛都不眨,其心理素质之稳定真是让怀特刮目相看。
“好了,不要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海莉见他脸色并不好看,心里很不当一回事,但面上还是半敷衍半认真劝说道,“我刚到华尔街来的时候,在一家公司卖Pennystock,因为亚当的缘故才能进入永恒对冲基金,也因为这样我们两个的关系一直不错。”
她停了一下,补了一句:“现在多少家机构想挤破头拿到NovaMind的项目?他愿意把顾问权给我,我为什麽要拒绝?”
怀特一顿:“你卖过Pennystock?”
海莉挑了下眉,似笑非笑:“你有意见。”
“没有。”怀特立刻道。
只要有一点情商都知道现在不能回答有意见。
“我以为你一开始就在对冲基金。”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海莉淡淡道,“走了。”
怀特凝视着她的背影,忽然意识到,她在ESF的辉煌丶在1997年金融风暴中的声名鹊起丶在永恒对冲基金的权力更替中全身而退,这些他都知道,可在这之前呢?仔细如FBI,也不会在档案里详细标注一个人是如何一步步爬到顶峰的。
海莉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怀特:“你走不走?”再次催促道。
互联网公司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轻资産而多现金流,大多数公司的固定资産少得可怜,但现金流极其活跃,尤其是在拿到融资後的两年内,账面上常常堆满资金,却对如何管理这些资金一无所知。
掌握资金的人太年轻,创始人们习惯于讨论点击率和转化率,却从不考虑汇率风险丶资産久期丶资金跨境安排这些最基本的概念,所以这些现金很快就会流失。
海莉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她并不想和怀特废话太多。
Gordon&Stein是一家从事对冲业务的投行,犹太人是她的竞争对手,再亲密的关系,也不会改变这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