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夏静兰与男友严骁泽那场隔着电话的争执犹在耳边。向来优雅从容的夏静兰挂断电话後,眼角眉梢尽是倦意。她向井葵招手时,保养得宜的手指竟微微发颤:“葵葵,来。”
夏静兰拉着她在沙发上落座,“你也听见了。”
“妈妈是不是注定事业与爱情不可兼得?”夏静兰停顿良久,眼尾泛起薄红,那声叹息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半生沧桑,“我与你严叔叔又起争执了。”
“这些年,我全球各地飞。别说是他,我连你都难得一见。”
“妈妈成名不算早。当年正值事业腾飞之际,终日奔波在外,错过了你太多成长时刻。”夏静兰声音哽咽几分,“你不曾怨怼,仍与妈妈亲近,已经是莫大的慰藉。”
“可谁想,这忙碌竟消磨了我与你爸爸的激情。”
“长久分离,炽热情感终成馀烬。你知道的,我和你爸爸皆向往轰轰烈烈的爱情,细水长流的相守都不是我们所求的。”一滴泪坠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我们太了解彼此,也太尊重彼此,所以选择放手。”
夏静兰拭泪的姿势依旧优雅,唇边苦笑却破碎不堪,“可如今呢?”
“第二段感情又要无疾而终。”
“你说妈妈是否注定与情爱无缘?”
此刻井葵偷瞥身侧翻阅杂志的母亲。
这位商界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在家也会为情所困。
单人沙发那端的井栩正专注浏览手机,兄妹二人默契地维持着这份静谧。
回忆如潮水漫涌——
父母离婚那日,他们信誓旦旦保证绝不弃她于不顾,承诺会以挚友身份共同抚养。
他们确实做到了。
可真正深爱过的人,当真能退居朋友之位吗?
昨日父母共进晚餐,言语可以粉饰太平,肢体却泄露天机。他们依旧能同时伸手去够同一碟菜,依旧会在对方说话时不自觉前倾身体,目光相接时眼底仍有未熄的星火。
她心知肚明,夏静兰与严骁泽不过是商业联姻,利益捆绑的傀儡。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她不明白。她宁愿时光永远停留在十六岁。那时井之华书房里的灯总夏静兰留到深夜,夏静兰出差归来总会先扑进井之华的怀里。
井葵低头,发现手机屏幕已自动锁屏,倒映出自己与井之华如出一辙的桃花眼。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幸运星”三个字在格外醒目。
井葵从沙发上起身,指尖掠过屏幕,不自觉勾起唇角,“接个电话。”
电话接通瞬间,徐夏曳带着颗粒感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静安区的新年氛围和梵林区一样吗?”
“不一样。”她倚着落地窗,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画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一条消息都不给我发?”
井葵挑眉。
她发了。
但全是些不堪入目的荤话。
他想要的那些缠绵悱恻的问候,她偏不遂他的愿。
“睁眼说瞎话?”她反唇相讥。
“我迷路了。”他说。
“报警电话不会拨?”她嗤笑,“110,不知道?”
“我知道。”他声音里带着刻意为之的困扰,“但点进拨号界面,手指不听使唤,偏偏按了这个号码。”
井葵几乎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眉峰微挑,眼里噙着促狭的笑意。
她胸腔里泛起一阵酥麻:“怎麽?”
“十几天不见,想要了?”
“到底发不发定位?”他语气骤然转硬,“不发我调头回梵林了。”
“什麽定位?”
“你家。“车流声的声音清晰可闻,“有东西给你。”
“你要来景禾区?”她直起身子。
“已经在路上了。”他语速加快,“快点。”
“知道了。”
挂断电话,指尖在通讯录界面停顿片刻,最终将定位发了过去。
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爱情?
嘴上说着荤话,心里藏着相思,用最轻佻的方式,掩盖最郑重的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