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林怀玉真的为了大雍的百姓,变换容貌与身形,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却又不愿意与他相认?
民间不乏有能人异士能够将人从头到尾变换成另一个人。
难道,方知许真的就是林怀玉?
宿泱一时间竟心乱如麻。
直到一旁的德福提醒他,他才惊觉其余人都还跪着。
宿泱的目光却不曾从方知许身上移开,只道:“起来吧。”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宿泱看着方知许良久,唇角轻轻勾了起来,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在唇畔荡漾,莫名让人毛骨悚然:“新科状元方知许,你的文章朕又看了一遍,着实不错,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赐酒。”
方知许大惊,连忙提起酒杯,对宿泱道:“多谢陛下赐酒。”
宿泱喝完酒,只见方知许不适应这烈酒,又掩面咳了起来,那模样果真是和林怀玉如出一辙。
林怀玉那时候高中状元,也同样在这琼林宴中被陛下赐酒,被众人道贺,他那时候从冷宫里偷溜出来,看到被围在中间的红衣林怀玉,差点忘了呼吸。
林怀玉不善饮酒,那大楚的酒十分烈,他也是这般掩面轻咳着,一边不想失了仪态,一边强忍着烈酒灼喉,连眼尾都染上了红晕。
那张白皙的绝色面容是宿泱见之难忘的梦。
他一边想着,一边饮下手边的酒。
他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立刻试探方知许,只是坐着,目光却停留在方知许的身上。
有了宿泱的开头,其他官员也纷纷朝着新科状元道贺。
这一回却是方知许想躲也躲不了的。
他只能将那一杯又一杯的酒入肚,一边咳一边喝,还要盯着宿泱探究的目光,简直想挖个坑当场把自己埋了。
先生啊先生,您可没有说成了新科状元还得被灌酒啊!
酒过三巡,方知许这个压根没喝过酒的新人早就被灌醉了,不止是他,一些酒量不好的大臣也早就趴在桌子上了。
宿泱这才放下手里的酒杯,指腹摩挲着杯口,如同猎人悄无声息地盯上了自己的猎物:“方知许。”
方知许虽然醉了,但听到宿泱喊他,还是知道需得上前回话,走起路来却跌跌撞撞:“臣在。”
宿泱笑着看他,眸光中却是意味不明的危险:“你的文章写得如此出色,倒是让朕想起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方知许这会儿已经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开口便是:“臣听赵大人说了,臣有点像……嗯……已故的丞相林怀玉林大人。”
宿泱听到“已故”这两个人,狭长的眼眸眯了眯,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些。
不过此刻并无人察觉到这份危险,方知许自然也察觉不出来。
宿泱并未立刻发难,只是幽幽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朕不过是有些好奇,你的文章写作手法可是有人教吗?”
方知许醉了酒,忘了先生曾经嘱咐他来了京都不必与人提起他的事,这会儿一股脑道:“我们镇子上有个私塾先生,他才华横溢,学富五车,闲来无事便教教我们,若真要说起来,学生惭愧,还没有学到先生的万分之一呢。”
宿泱听闻对方有个教学的老师,顿时来了兴致,方知许果真不是林怀玉,那么也许,他的先生会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宿泱眸光微凝,接着问:“你的那位老师……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不进京来参与科举,你既然说不及你的老师万分之一,若是他来,大雍又能多一位能才。”
方知许笑了笑,摆手回话:“老师他说他不喜欢京都,他在南方待惯了,经不住北方的冷。”
宿泱那颗死掉的心好似活了过来,在此刻狂跳。
林怀玉是南方人,虽然在北方待了将近八年,可八年来一到冬日便畏惧那份刺骨的寒冷。
宿泱不禁问:“你的老师,他很怕冷?”
方知许点了点头:“南方的冷先生都禁不住,这北方的冷恐怕更难禁受了。”
宿泱不自觉道:“北方有炭盆,朕的宫中还有地龙,屋子里不会冷。”
方知许仍旧摇头道:“先生说了,他不喜欢京都,就不来了。”
宿泱却好似听到了弦外之音,语气一轻,试探着问:“他不喜欢京都,是他之前来过吗?”
方知许脸色红得神智都不太清醒了,摇着头仿佛下一秒就会昏睡过去:“这个……臣不知道,先生他没说……”
宿泱眸光一闪,在方知许睡过去之前,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你的先生,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宿泱这会儿反倒有些紧张起来,他甚至想方知许别告诉他也好,他可以带着这份怀疑一直想下去。
但这世界上没人能忤逆天子,方知许不可能不回答他:“臣的先生叫……玉溪。”
宿泱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那个名字,眼底一瞬间的失望涌了出来,他摆了摆手,没再看方知许,离开了宴席。
冷风拍打在宿泱的脸上,让他有些许的清醒。
方知许不是林怀玉,他的先生也不是林怀玉。
可若是……只是改了个名字呢?
那人不喜欢京都,怕冷……
林怀玉如今,想必肯定是不喜欢京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