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玉缓缓睁眼,目光一移,便落在了盖在身上的不属于自己的衣袍,他将衣袍掀开,转头又看到了搬出来的衣架子,冷笑了一声。
何清沥连忙道:“这可不是我干的。”
林怀玉瞥了他一眼:“你可没那么好心。”
何清沥:“……”
胡说八道。
何清沥忍不了一点:“我没那么好心我还费心费力地救你。”
林怀玉靠在躺椅上,露出那一截满是针孔的手臂,悠悠道:“那你别救了。”
何清沥瞪他:“你刚来江南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怀玉抬眸看他,问:“那我是怎么说的?”
何清沥哼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你说,何掌院,求求你救救我吧,只要你救我的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怀玉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你自己听着信吗?”
何清沥:“……”
林怀玉当时的原话是,何掌院已经见死不救过一次,如今还要有第二次么?
林怀玉是懂得拿捏他的,但更多的,何清沥知道,林怀玉明明可以拿他的家人来要挟他,但这次,林怀玉没有。
何清沥确实对林怀玉有愧,当年林怀玉曾来太医院找过他,想要寻找解毒的办法,到那时候,他拒绝了。
先帝赐的毒酒,他一个小小的太医院掌院哪里敢替林怀玉医治?
如今即便是艰难,他也要尽力一试了。
银针刺入林怀玉的手臂,再度暂封了林怀玉的五感,放血时林怀玉便也不会觉得太痛。
但屋顶上看着的宿泱却狠狠拧着眉头,他轻轻落在院子里,走到了林怀玉身边,何清沥便抬眸警惕地看着他。
宿泱没说什么,只是走到躺椅便看着从林怀玉手臂处渗出的鲜血,那本就纤细的手腕如今还要日日承受这样的痛苦。
难怪林怀玉如此消瘦。
他就站在旁边,看着何清沥放完了血,收了针,准备包扎。
宿泱接过纱布,道:“我来。”
何清沥看了他两眼,宿泱不是在同他商量,而是通知。
何清沥没办法,只好在一旁收着针和药箱。
宿泱包扎的动作很轻,即便知道林怀玉这会儿五感尽失,却也不忍心弄疼对方。
他只能在这个时候,攥着林怀玉的手不放开,指腹轻轻蹭过林怀玉手臂上的伤口,细细摩挲着,仿佛想要经历林怀玉的疼痛,可又无法代替林怀玉承受。
他握着林怀玉的手,直到林怀玉的五感逐渐恢复。
林怀玉一睁眼就看到了宿泱,随后便感受到自己的手被对方握在手里,他顿时冷着脸将手抽了回来:“多此一举。”
宿泱看着林怀玉眼底的寒冰,明明前一秒还分外柔和,对着他却唯有冷漠,他心中顿痛,但只能柔声道:“别赶我走。”
林怀玉气笑了一声:“我的屋子,我还不能赶你走吗?”
宿泱抿了抿唇,不甘心道:“那为什么季无忧可以睡在这里,我不可以?”
林怀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片刻道:“季无忧不会伤害我,不会强迫我,你呢?”
宿泱的嘴唇抖了抖,眼底一黯,随即道:“我也不会了,老师,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林怀玉又道:“季无忧没有我的准许,不会碰我,那么你呢?”
宿泱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他方才还捏着林怀玉的手臂,心疼林怀玉的伤痕,此刻却成了他哑口无言的罪证。
他道:“没有下次了,你不让我碰,我绝对不会再碰你,季无忧能做到的,我也可以,他做不到的,我更可以。”
林怀玉轻轻垂眸:“我并不想听你说这些无意义的废话,宿泱,你来江南,不是为了水患,那是为了再次将我带回京都,重新囚禁我吗?”
宿泱连连摇头:“不是的!我不会再这么做,也不会再囚禁你,我只是想你,想要见你,仅此而已。”
林怀玉收回了目光,手臂有些虚弱,使不上力,便只能垂在侧边:“那如今见到了,就走吧。”
宿泱望着将他拒之门外的林怀玉,不由得问:“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林怀玉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宿泱没了办法,只能按照林怀玉的心意,离开了院子。
他站在林宅的门口,看着门口的两只石狮子,想起之前季无忧对景翡说的话,宿泱犹豫了一下,在石狮子旁边坐了下来。
无妨,林怀玉不让他睡在里面,那他就睡在外边,只要林怀玉在,就好。
他如今什么都没再想,什么囚禁,什么强迫,他只想要待在林怀玉的身边,林怀玉去哪里,他就去哪里,没有林怀玉的日子,他真的……过不下去了。
他靠着石狮子坐在门口,从衣怀里拿出了那本《追妻十二式》,又继续往后翻了一页。
追妻十二式第二式:遇事不决先认错,跪下也没关系,男儿膝下没有黄金,只会没有老婆。
宿泱:“……”
胡说,这话本之前他还觉得有些道理,如今便没什么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