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对了。”
“你的自行车呢?”
“车胎爆了,还没去修。”
“……”路杨沉默了会儿,“你家离学校多远?”
“不远,就两公里。你今天也没骑车来?”
“我已经好多天没有骑车上学了。”
“车呢?”
“上回跟人打架废了,还没买新的。”
“……”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在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深冬傍晚,迎着冷风不紧不慢朝梁园路的方向走去。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一路走来也没觉得冷,反倒浑身都暖和起来,脑袋上直冒白气。
到向北家门口,路杨又有点犹豫:“要不我还是下次再……”
“都到门口了,少矫情啊。”向北说完直接推开门朝院子里喊了一声,“妈,奶奶,我回来了!”
吴文慧的声音从院子左边的厨房传出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向北说:“车坏了还没修,我走回来的。”
“那你明天记得去修,这个天儿走回来多冷……”吴文慧从厨房出来,看到向北旁边的路杨,赶紧把手里的锅铲放了下去,“新朋友啊?”
向北便介绍道:“妈妈,这是我在一中的同学,路杨。”
别看路杨在外头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儿倒是装得异常乖巧,听到向北的话立刻规规矩矩说了声“阿姨好”,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诶,你好你好。先进屋吧,饭一会儿就好。”吴文慧笑得十分亲切,说完才又对向北说,“奶奶今天头有点疼,你去看看她。”
“针打了吗?”向北问道。
“打过了。”吴文慧说。
向北点点头,带路杨进了客厅:“你先坐会儿啊。”
路杨不知道向北奶奶生了什么病,为什么要打针,他第一次到向北家,也不好意思问东问西,只能自己一个人先在客厅待着。
向北放下书包,转身去了奶奶的房间。路杨在客厅里坐了会儿,又起身到到门口看了看向北家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从大门到客厅也就是十几步的距离,中间有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树,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左边是厨房,右边应该是洗手间。因为房子太老旧,所以洗手间并不在屋里。
挨着厨房的地方种了点蔬菜,路杨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也看不出都是什么,他只认识厨房门口那一小茬葱。而右边零零散散种着几株花,可惜现在啥都没有,只剩下几片枯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上去很是萧瑟。
厨房里向北的妈妈正在炒菜,路杨听着锅铲在锅里来回翻炒的声音,闻着在自己家那栋冰冷空寂的屋子里,从未闻过的饭菜香气,突然觉得这才应该是家的样子。
正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过头,看到向北扶着奶奶正从房间里出来,赶紧上前去扶着奶奶另一边。
两个人将奶奶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向北拿了旁边的毯子给奶奶盖上腿,把电视打开,让路杨把旁边的烤火炉点上。
路杨捣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下手:“这玩意儿怎么搞?”
向北嘲笑他:“大少爷没见过这东西吧?”
路杨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奶奶,压低声音说:“你不要在奶奶面前毁坏我的名声!”
“你还有名声呢?”向北说完朝他走过去,“放心吧,奶奶在看电视,听不到。”
说完从桌上拿起点火器,打开炉子开关,将点火器凑上去,很快炉子就燃了起来。
路杨伸手过去感受了一下,虽然看不到燃烧的火焰,但却真真切切有种灼烫的感觉。
“我——”尽管向北说奶奶听不到,但路杨还是紧急刹车将那个即将出口的“操”字吞了回去。“我去!这是明火啊?安不安全——诶?”
他话没说完,向北就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个竹编的大罩子,将炉子罩了起来。热气便从竹罩特意留出来的无数个孔洞里溢出来,非常暖和。
路杨还是有点不放心:“不会烧起来吗?”
“不会。”向北解释道,“这个燃气炉虽然看上去像明火,但并不是做饭那种明火,只要不接触到中间的铁网,是不会烧起来的。平常可以用它烧水,竹罩上还可以烘衣服,一举多得。你得相信老一辈的智慧。”
路杨本来想说这么麻烦装个空调不行吗?但想了想向北总说自己穷,节假日还要背着家里去摆摊儿,又有一个生病的奶奶,估计家里确实不宽裕。空调装上还耗电,肯定没这个炉子经济实惠,所以也就默默闭嘴什么都不说了。
只是他看着坐在沙发上,提高音量跟奶奶说话的向北,没来由的有些心疼。他突然想到向北这么好的成绩,会选择一中,是不是就因为一中可以免除他所有的学杂费,还能让他离家近一点,方便照顾妈妈和奶奶?
可向北也才只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他不应该过早地承担家里的重担。这些事难道不应该向北的爸爸来干吗?不对,他好像从来没听向北提起过他爸爸,这个家里也看不出成年男性生活的痕迹,向北的爸爸不会也……没了吧?
因为这个认知,路杨看向北的眼神都在瞬间变得怜爱起来。
正在跟奶奶说话的向北感受到他的眼神,抬起头朝他看过来:“怎么了?”
路杨恶心巴拉地说:“向北,哥以后一定对你好点。”
向北一脸莫名:“你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