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向北脸上并没有任何愤怒或者痛心的痕迹,依旧冷静地看着黄毛,出口的声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起伏都没有。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黄毛嘀咕道,“好像是向洪出车祸了。”
“车祸?”他什么时候出车祸了?
“嗯。伤得还挺严重的,胳膊都断了。”
“……”向北和路杨默然无语,都心知肚明向洪的胳膊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没有拿到房产证,还被打了一顿赶出去,向洪觉得没面子,又怕胜哥找他麻烦,才谎称自己出车祸了。
“因为签了那份协议,胜哥想顺利拿到房子,居然也没催他,还很客气地让他好好养伤。但这一养就是好几个月,胜哥也不耐烦了,问他什么时候把房产证拿出来。向洪说房产证在老母亲手上,现在老太太防得紧,不好拿,让胜哥再多给点时间。胜哥同意了,但为了防止他耍花样,派了个人暗中盯着他……”
路杨:“那个人不会正好就是你吧?”
黄毛一脸生无可恋:“可不他妈就是我这个倒霉蛋吗!”
向北直奔主题:“所以你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向洪?”
“对。”黄毛点点头,“他去过南街口好几回,我跟在他后面见你去服装店送过几次饭,所以认识你。”
向北知道向洪去南街口肯定是为了踩点,否则不会对那边这么熟悉,还能知道街对面的摄像头坏了。
于是他继续问道:“帮他盗窃的也是胜哥的人?”
“不是!”黄毛特别激动地否认,“我们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什么?”路杨和向北异口同声,都很惊讶。
他们原以为是胜哥为了让向洪还债,才帮他盗窃服装店,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所以我才说这事跟我没关系啊!我那天半夜看到他出门,在平川路上了一辆皮卡,刚要打个车跟上去,没想到脑袋后面突然被人打了一闷棍。晕过去之前,我看到向洪和另外一个人正在街对面看着我,我才反应过来,他早就发现我了。”黄毛说完满怀希冀地看着他俩,“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等我醒来都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你们能放过我了吗?”
向北没说话,路杨点了点头:“可以。”
黄毛刚要感恩戴德,路杨又接着说:“我们是可以放过你,但警察会不会放过你,那就不清楚了。”
黄毛愣了愣,反应过来转身就跑。可惜才刚刚跑出巷子,就被及时赶到的民警逮了个正着。
向北和路杨一起回派出所做笔录,终于将向洪有可能伙同其他人盗窃服装店的事说了出来。加上他本来就因为赌博就有前科,又有黄毛的供述,嫌疑就更大了。虽然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证据证明服装店的盗窃案就是向洪干的,但总算有了个明确的方向。
而从黄毛的口中,民警也掌握了胜哥私下开设赌场、放高利贷的一系列违法犯罪活动。现在正是扫黑除恶的关键时期,他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说起来这个胜哥也够倒霉的,不仅向洪欠他的钱没能收回去,还被向洪摆了一道,签了个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房屋转让协议,现在还因为向洪的事被掀了老底,估计很快就能跟黄毛在里头团聚了。
“这件事告诉我们,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否则会吃大亏。”
路杨跟向北从派出所出来,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有感而发了一下。
向北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胜哥不就是因为看上了你家的房子,才犯蠢被向洪给骗了吗?”路杨说完转了个身,看着向北倒退着走,“话说你听到向洪签了房屋转让协议时,怎么那么淡定?”
向北说:“房产证上是奶奶的名字,他签什么协议也没用啊。”
“难怪呢。”路杨恍然大悟,“他一定是告诉胜哥房本写的是他的名字,所以胜哥才会让他签那个协议,放他回去拿房产证。”
“嗯。”向北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路杨看他情绪不高,问他怎么了?
向北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黄毛的话。他说向洪身边有两个帮手,一个是皮卡司机,一个是打晕他的那个人,这两个人的作案手法好像都很娴熟,跟胜哥这种开赌场放高利贷的,不太一样。”
“确实。”路杨点了点头,“不知道向洪跟他们是一伙的,还是欠了他们的钱被逼着回来想办法的。”
“按照向洪的说法,他是在外地做生意欠了钱,打算回来卖房子的。”
“但这话也有可能是他随口编出来敷衍胜哥的。”
“也有道理。”
两个人再怎么聪明也还只是没出社会的高中生,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路杨便安慰他:“你别想那么多了,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反正现在向洪已经被警方联网通缉了,只要他一出现,肯定会被抓,咱们得相信警察叔叔。”
“嗯,你说得对。”就算暂时抓不到人,向洪知道自己被通缉了,也肯定不敢再回来,他和妈妈、奶奶总算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对了,你刚刚什么时候报的警?我怎么不知道?”
“跟你兵分两路追黄毛的时候啊。”路杨嘚瑟,“怎么样?哥是不是智勇双全聪明绝顶?”
“是是是,这回算你厉害,我那会儿根本没想到要报警。”
“哎。”路杨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你说说,要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他本来只是故意开玩笑邀个功,没想到这句话落下,向北会那么认真地看着他。
路杨觉得向北看他的眼神,好像跟以往都不一样,可惜还没等他分辨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就听到向北放低声音,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
“是啊,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