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未变,点了点头:“嗯。”
初见鸦不再看他,身体懒洋洋地向後靠在钢琴上,白发滑落,轻轻摇晃。目光望向窗外一掠而过的鸟,仿佛他的存在已经不再重要,等同于空气或琴弦的闷响。
“我想组建一支摇滚乐队。”初见鸦说,“我确实缺一名经纪人,合同挂靠在我家名下,待遇优厚——但,我不要你做我的经纪人。”
温与付心中微微一沉,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忘记推眼镜。
“虽然我的乐队现在很缺人,但我不会为了凑数随便找人。我只要最好的,有独立想法的。如果将来世界上只剩下一支乐队能登顶,那一定会是我的乐队。”
“你呢?你连生气都不会,真没意思。”
短暂沉默两秒,气氛冰凉,似乎随初见鸦的挑衅而缓缓凝固。
温与付脸上没有表露任何情绪,缓缓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问道:“谁说我不会生气?”
初见鸦的唇角微微上扬,终于是一个清晰的带着期待的弧度:“那你生气一下试试?”
像一柄轻巧锐利的小刀,刀尖的银光锐利明亮,不断下滑,势必试探温与付的底线,要逼出他某种最为激烈的反应。
温与付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一秒,两秒……时间无限拉长。蔚蓝色的天空投下的阳光毫无杂质,轻浮游弋于透明的钢琴上。
刹那之间,初见鸦冷不丁地弯起唇角,笑声轻快而毫无预兆。
“知道吗?”他说。
“我是你爹。”
咔擦。
温与付感觉到眼镜腿压着太阳xue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眼镜的镜片气到炸裂,玻璃中央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纹,一瞬向外崩散。来不及为逝去的眼镜哀悼,现在上场的是一向谨慎温和冷静美名在外的温子哥。
温与付温柔面具全部碎裂,终于忍无可忍:“你这小兔崽子!从一开始就在胡说八道!是不是想挨打啊?!”
“……”
话一出口,他就听到了一声压抑的轻笑丶随後很快演变成无法抑制的狂笑。
温与付才後知後觉自己刚刚说了什麽。
“喂。小兔崽子。”
初见鸦毫不在意地继续笑,根本没有将他的愤怒情绪放在眼里。他甚至笑得越发肆无忌惮,快要倒在钢琴上,白发凌乱地散开,手握成拳,轻轻锤向钢琴:
“哈哈哈哈哈哈……什麽丶啊,骂人也只会骂这两句,你才是小兔崽子哈哈哈哈哈哈……”
也许初见鸦不是要真正激怒他,只是像笨拙的亮爪子的猫,在试探和寻找一种与人互动的方式。但没关系,这都不重要了。
温与付面无表情,心里闪过无数经典发言——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
等初见鸦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时,温与付仍然一言不发。
初见鸦终于艰难地忍住了,停下笑声,擡起那张因大笑而泛起一层薄红的脸,边喘息着,边笑边向他伸出手来。
“很高兴认识你,世界第一摇滚乐队「L&Guest」未来的经纪人。我叫Crow-Quill,你的英文名是?”
温与付沉默了一会儿,心底划过无数个因为初家对自己知根知底非常放心,而导致自己将来要为这个人在他与家庭之间反复斡旋丶疲惫不堪的悲惨瞬间。
最终他推了推那副已经感觉有点歪的眼镜,回答道:“Foster。”
“哦?照顾者?”
“不。”温与付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语气幽幽地说,“我才是你爹。”
初见鸦:“……”
初见鸦:“……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