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桂花糕的甜香还萦绕在鼻尖,苏洛放下瓷勺,指尖在红木桌面上轻轻叩出规律的节奏——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也是在向潜藏在暗处的苏家暗卫传递信号:此地暂安,无需轻举妄动。
苏洛在先前准备联系暗卫时就发现了密室里苏家的隐秘联络暗号,这也是为何他如此有底气的原因,不过苏洛也没想到,二十年隐世不出的苏家,竟然有这等能量。
刘翔正低头撕扯红烧肉的筋膜,警服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交错的疤痕。晨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他眉骨的旧伤上投下一道菱形的光斑,像枚褪色的勋章。
“刘警官可知,冷家主母今晨抵港时,随身行李里多了个铅封木箱?”苏洛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我的人查到,那箱子的锁芯,与二十年前苏家失窃的档案室同款。”
刘翔的动作顿了顿,刀尖在瓷盘上划出细微的声响:“苏先生的情报网,倒是比警队还灵通。”
“不及刘警官深藏不露。”苏洛擡眼,目光精准地落在对方警号的第三位数字上——那是个被刻意磨掉又补刻的“7”,“就像没人知道,三年前破获跨境走私案的功臣,会在暗网用‘夜枭’的代号,高价收购冷家的航运记录。”
刘翔猛地擡头,眼中的凌厉几乎要刺破空气。他搁下刀叉,从怀里摸出副银质手铐拍在桌上:“苏先生涉嫌妨碍公务,可否跟我回警局协助调查?”
“可以。”苏洛颔首,指尖却漫不经心地拂过青铜令牌的边缘,“只要刘警官肯告诉我,当年你发给宇文杰的求救短信里,最後那句被屏蔽的话是什麽。”
空气骤然凝固。刘翔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警徽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映得他眼底翻涌的戾气无所遁形。
“你果然什麽都知道。”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掺着自嘲,“也对,宇文杰把你护得像块稀世珍宝,怎麽会让你蒙在鼓里。”
苏洛没接话。他想起暗线传来的卷宗照片:三年前那场枪战,刘翔身中三枪仍死死咬住主犯的手腕,背後的警车编号正是“7”。而卷宗末尾的签批栏里,“宇文杰”三个字的笔迹力透纸背——是他动用关系,将本该记大过的“违规开枪”改成了“英勇负伤”。
“那年废弃工厂,我发给宇文杰的最後一条消息是……”刘翔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沉在水底的石头,“‘别管我,去救苏洛’。”
窗外的风突然卷起竹涛,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苏洛握着令牌的手微微收紧,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他终于明白,为何宇文杰每次提起刘翔,眼底总会掠过一丝复杂的愧疚——不是因为迟到,而是因为那句被鲜血浸透的嘱托。
“所以你恨他。”苏洛轻声说,不是疑问,是陈述。
“我恨他把你看得比我重要。”刘翔猛地起身,警服的肩章险些扫翻汤碗,“更恨他……把你宠成了现在这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我是否不谙世事,不劳刘警官费心。”苏洛坐着没动,气场却丝毫不输,“但我知道,冷家主母的木箱里,装着当年陷害苏家的假账。而你需要宇文杰手里的证据,才能把冷家连根拔起。”
他从袖中抽出个烫金信封,推到刘翔面前:“这是苏家在海关的旧档,记录着冷家三十年的走私路线。作为交换,我要你动用警队的权限,查清楚梧桐公馆的内鬼是谁。”
刘翔盯着那信封看了半晌,突然笑了。那笑容里褪去了所有戾气,只剩下几分释然:“宇文杰说得对,你比看起来的要厉害得多。”
“他还说过什麽?”苏洛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说……”刘翔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要是有天他不在了,让我替他护着你。”
这句话像枚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苏洛心底漾开层层涟漪。他想起昨夜刘翔在暗道里,用身体替他挡住飞溅的弹片,警服後背的破洞里渗出血迹,像极了当年宇文杰手臂上的伤口。
“宇文杰不会有事。”苏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们都会活着。”
就在这时,厨娘端着水果盘进来,看到两人相对而坐的模样,突然笑着打趣:“阿翔,这後生跟你年轻时一个犟脾气,难怪你爹总念叨着要找个这样的女婿。”
刘翔的耳根瞬间红了,厉声打断:“姑母!”
苏洛却捕捉到了关键词,擡眼看向刘翔:“你父亲是……前警署总长刘振邦?”
那位以铁腕着称的老总长,三年前因追查冷家而“意外”坠楼,至今仍是悬案。
刘翔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从怀里摸出配枪拍在桌上:“够了!查内鬼可以,但你要保证,宇文杰必须出庭作证。”
“他会的。”苏洛颔首,“但不是以证人的身份,是以……受害者家属。”
刘翔猛地擡头,眼中闪过震惊。苏洛却已起身,理了理衬衫的褶皱:“我爷爷说过,对付豺狼,光靠证据是不够的。得让他们知道,苏家的血,不是白流的。”
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刘翔:“对了,宇文杰戒烟了。你抽的那种烟,味道太冲,他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