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私人飞机穿过云层时,苏洛正对着窗外发呆。下方的阿尔卑斯山脉像一条沉睡的银色巨龙,随着距离拉远,渐渐缩成地图上的一道褶皱。
宇文杰递过来一杯温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想什麽?”
“在想我父亲。”苏洛接过水杯,指尖贴着温热的杯壁,“他当年站在这里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觉得心里装着好多事?”
宇文杰握住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手腕上的浅疤——那是上次被绑架时留下的。“他或许比你更重。”他低声道,“既要守护别人的秘密,又要瞒着家里人,一定很累。”
苏洛笑了笑:“但他做到了。”
飞机降落在滨海市机场时,已是深夜。许老和文凌峰亲自来接,车刚驶出机场,文凌峰就递来一份文件:“伯格家族那边有新动静,几个核心成员想把责任都推给凯斯,试图保住家族産业。国际刑警已经介入,估计很快就有结果。”
“凯斯那边呢?”苏洛问。
“他拒绝了所有家族成员的探视,只托律师带了句话,说等父母的消息确认後,会亲自回去处理。”文凌峰顿了顿,补充道,“加拿大那边已经找到了他父母的下落,老两口开了家小农场,过得很安稳,只是一直以为凯斯早就不在了。”
苏洛想象着那对夫妇得知儿子还活着的场景,心里忽然松快了许多。“等他处理完这边的事,我们去看看他们吧。”他对宇文杰说。
“好。”宇文杰应着,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敲——那是两人独处时的暗号,意思是“都听你的”。
回到梧桐公馆时,管家已经备好了热汤。苏洛喝着汤,忽然注意到客厅的墙上多了个相框,里面是父亲年轻时在瑞士的照片——不是那张烧焦的残角,而是一张完整的,他站在雪山前微笑的样子。
“是许老让人修复的。”宇文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说,该让该被记住的人,好好待在该在的地方。”
苏洛放下汤碗,走到相框前。照片上的父亲眉眼舒展,笑容干净得像雪山的阳光。他忽然觉得,那些纠缠了许久的谜团,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沉重,此刻都化作了温柔的力量,轻轻托着他往前走。
第二天清晨,苏洛去了苏家老宅。爷爷正在院子里打太极,看到他进来,动作没停,却笑着道:“回来了?瑞士的雪,比滨海市的雨好看吧?”
“嗯。”苏洛走过去,帮爷爷递过毛巾,“爷爷,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他把父亲在瑞士的经历,还有伯格家族的秘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爷爷听完,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那小子,从小就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看着苏洛,眼里带着欣慰,“像他,也像你。”
“爷爷不怪他瞒着您吗?”
“怪什麽。”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我儿子,我知道他心里装着什麽。只要是对的事,瞒着就瞒着吧,总比让我们跟着担惊受怕好。”
苏洛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那句话:“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家里。”原来不是不信任,而是最深沉的保护。
从老宅回来的路上,苏洛接到了凯斯的电话。他的声音比在伯尔尼时平静了许多:“我明天去加拿大,谢谢你告诉我父母的消息。”
“应该的。”苏洛说,“伯格家族那边……”
“我会回去处理。”凯斯的声音顿了顿,“但不是为了夺回什麽,只是想把那些脏东西清理干净。我父母说,农场的苹果花开了,让我早点回去帮忙摘苹果。”
苏洛笑了:“替我向他们问好。”
挂了电话,宇文杰侧头看他:“在想什麽?”
“在想,原来最好的结局,不是争个输赢,而是各归其位。”苏洛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梧桐叶,“就像凯斯找到了父母,伯格家族的蛀虫会受到惩罚,我父亲的遗憾也终于被弥补。”
宇文杰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那我们呢?”
苏洛转头看他,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宇文杰的侧脸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他忽然凑过去,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我们?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车继续往前开,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在为新的篇章伴奏。苏洛知道,那些藏在过往里的秘密和沉重,都已化作脚下的路,引着他们走向更远的地方。而身边这个人,会一直牵着他的手,从清晨到日暮,从年少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