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头了。
温予年快出来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翘首期盼,眼神死死盯着出口处。
旁边,爷爷拖着行动不便的腿挪过来:“你坐车上说,要找的人出来了?”
刘姐点点头,嘴角不自觉上扬,爷爷眼底湿润:“真好,我都数好多圈了,外面没有我家孙女,活着出来的人,这麽久过去,也就那边那个帮忙的小年轻,算上这俩,才刚刚三个。”
“他们被救出来,那其他人也不远了。”刘姐握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指尖苍白。
话音刚落,地面重重地抖了两下,之前的馀震小到如果不仔细感受,还不一定能察觉到,但这次的震动,让刘姐的身形不稳,险些摔倒。
刘姐拉住警戒线,重新稳定重心,顺手扶起爷爷。
终于,一队穿着军装的人出来了,还有熟悉的护士小姐,他们中间是一张小小的担架。
爷爷知道她一直在等,道:“恭喜啊,救出来了。”
但刘姐的微笑却凝固住了:“一张?”
还没看到担架上人的模样,伤者就被拉走,带去医院。
又等了一会儿,出口处还没动静,她问护士小姐:“不是两个人吗?”
护士小姐没说话,轻轻摇头,转而拍拍她的肩膀:“我……”
刘姐不敢猜她要说什麽,潜意识中浮现一个不可能的答案,下意识出言打断:“啊,那我还是跟去医院看看,刚刚我没看到脸,没能确定。”
护士小姐想要拉住她,但刘姐走得很快,脚下,绷带挤压着水泡,痛到刺骨。
被送去医院的,一定是温予年。
不可能有其他答案。
冲进隔间的时候,医生已经检查完毕,离开病房,床上的病人正空洞地仰起头,瞧着天花板。
万万没想到,率先被救出来的是谢馀。
刘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线不那麽颤抖:“温予年呢?”
谢馀头上绑着蓝白色的布条,浓浓的黑眼圈坠在眼下,鼻尖蘸着一抹刺眼的红,嘴唇干燥得起皮。
那个曾经与她谈话,小小年纪坐得笔直,说话时风度翩翩:“你可以放心,我和他只是正常的人际交往,没有其他,也不会伤害他,你不必太过戒备。”的人,在此时仅剩狼狈和一片狼藉。
“我说,谢馀,温予年呢?”
谢馀嗓音滞涩:“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不知道?在被救出来前,他不是还在你周围吗,那个对讲机,我都听到了,两个人,姓谢!和温!”刘姐攥着病床栏杆,咬着牙道。
谢馀还是那副出神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清澈的水光反映在眸中:“他救了我。”
“然後?”刘姐耐着性子追问。
“然後……他不见了。”
刘姐:“不见了?什麽叫做不见了?是你没看见,还是他……”
她牙齿一碰,硬生生吞下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没了。”
谢馀把目光调转到窗外,像是一具空壳:“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刘姐大喊道:“你说清楚啊谢馀,直接告诉我结果!所有人都可以回避,唯独你不行,你一直在他身边,除了你,我什麽都不知道。”
可谢馀怎麽敢说,每忆起那时的场景,他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把小刀,寸寸地剜去血肉,被仍在冰天雪地里,将一颗心冻到停止跳动。
最後,他只是道:“刘姐,对不起。”
刘姐忍了好几天的泪水,僞装了好多天的坚强,哪怕再焦虑,她也把情绪藏在心底,拼命捂住,却因为这麽一句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哗啦啦地被尽数瓦解:“对不起?你怎麽敢说的啊谢馀。”
“你该对温予年说,而不是我!”
“砰”的一声炸响,刘姐摔上门,大步离开,在医院门口遇见蒋逆急冲冲地跑过来。
见到熟人,蒋逆头上满是汗,笑着问道:“我刚听爷爷说,谢馀和温予年被救出来了,他们在哪?”
他在看到刘姐肌肤留下泪痕的瞬间,缓缓收住笑意,连带着心底里重逢的喜悦也顷刻间落入崖底:“刘姐,怎麽了?”
刘姐嘴唇轻吐:“温予年……死了。”
蒋逆後退几步,疯一般地窜进医院,找到谢馀的病房,揪起他脏兮兮的校服领子,意外瞥见他胸口鲜红的血迹和未干的湿润,松开手:“温小爹死了?”
谢馀凌乱的刘海盖住眼睛,沉默地将床单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