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声消失殆尽,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一点光亮,安静得可怕。
“谢馀?”
“我在。”枕在自己身下的男生回应。
“这是哪?”
谢馀靠近一点:“蠢货,睡傻了,搜救犬。”
“啊?可能确实是睡太久了,”温予年晃晃脑袋,他们被困在地底很长一段时间,期间虽然接了点水,能够保证基本存活,但肚子里空荡荡的,像个装满空气的扁气球,如果面前摆着盘馊菜馊饭,温予年也能立马吃得一干二净。
搜救犬已经发现了他们,隔着层层石头,在他们头顶上吠叫,“汪汪汪”中隐含的兴奋袒露无疑。
没一会儿,温予年和谢馀窥得一丝微弱的天光。
搜救者粗犷地呼喊队友,破开一块夹层,塞进来两个眼罩:“你们叫什麽?把这个带上。”
“您好,我是温予年。”
“谢馀。”
说着,搜救者又举起对讲机,对着後勤医疗喊人。
不清晰地,温予年好像听到刘姐隐约的声音,一时间还以为是幻觉。
谢馀道:“你先上去。”
逞什麽能,温予年戳了戳谢馀额头的伤口,谢馀倒吸一口冷气。
温予年不客气回怼:“硬撑装什麽汉子,待会你先上去,你这伤太重。”
“我还指望你跟我揭晓阴谋,哪怕要死也要死在我手上,听见没?”
他见谢馀没说话:“行了,你上不上去,一句话。”
谢馀哑着嗓子道:“好,我先。”
温予年往後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谢馀收起腿,两人挤着缝隙切换上下位置。
谢馀带上眼罩,搜救者正好卡在两片薄板滑下来,艰难地伸出手,给谢馀扣上安全锁,拽住他的後腰,猴子捞月式抱起,对上面吼道:“拉。”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地面晃动,四周的石子零散地摔落下来,砸到男人身上,他吼道:“快点拉!”
谢馀难得有大的表情波动:“温予年!”
只见,两边本就不结实的杂物开始松动,一块一块地掉进那个狭窄的三角区,精准无比地坠到温予年面前。
烟雾灰尘中,谢馀透过黑暗与光明的缝隙里,瞧见温予年仰头,摆摆手:“死不了。”
谢馀奋力挣扎,却发现没有任何力气:“不一样的。”
这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普通震动,不是挠痒痒一样的抖动,这次的馀震对于废墟里来说,像是有巨人狠狠地踩在地面,势必要掩盖他们。
不对,不是他们,是温予年。
谢馀一出去,就立马摸索解开眼罩,顶着刺眼的光往回看。
只一眼,他一辈子难忘。
温予年笑着擡头,石块掉落掀起的灰尘盖住他的脸庞,一个呼吸间,一块巨大的夹板松动,直愣愣地砸到他头上。
而温予年头前瞬间一痛,鲜血随着他一同栽倒在拥挤的环境里,下一刻,飞扬的木头丶石块如同瓢泼的雨点一般毫不留情地把他埋在下面,堵住好不容易挖出来的生命通道。
那一刻,时间被拉到极为缓慢,谢馀扑进去,却被後面的搜救者拦住:“温予年!”
“危险,别过去!”背後十多个人扯着他退出灾区。
他拼命延伸那只手,最後什麽也没抓住,留下一手白沙与空气在指间流过。
黑暗吞没视野前,温予年感受到有水滴极快地降落到自己脸上,热烈得如同一场瓢泼大雨。
最後的最後,他尝到了舌尖混着泥土的咸味。
眼前快速闪过谢馀那张薄情丶冷淡的脸上,一瞬间喷涌而出的眼泪,落在自己呼吸的空气里,落到自己的皮肤上,落到自己的心底。
谢馀竟然会为自己落泪?
场外,谢馀指尖挖进泥土里,埋头跪在原地,浑身颤抖,每一刻的呼吸都在心脏雕刻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