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黎兀的笑起来。
阿月从未变过,他的喜恶从来如此明显,变得是祂们。
太漫长了,那样孤独的岁月,从一而终地行走在自己的命途之上,那些无声的,未曾浮出水面的思念也都慢慢变了味道。
浮黎想起祂与阿月的关系还没有恶化到每次见面都恶语相向地步的时候。
那时候祂的记忆尚未变得完整,受阿哈所托为阿月揭示让他受伤的元凶。
为什么不顺从自己跳动的心脏表露出的意思?为什么要故作姿态高高在上?
傲慢的记忆之主终于尝够了自己作出来的恶果。
微生月薄瞄了几眼浮黎,没见祂有其他什么动作就不再看祂了,自然也对祂的心路历程没兴趣,他没在这个古堡发现任何和黑衣人身份有关的线索。
难道说自己真的要被一直困在这里吗?
微生月薄撑着下巴有些泄气。
他觉得自己好没用,或许他最初就不该跟着迈德漠斯他们一起前往悬锋城。
黑衣人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吗?为什么会如此恰到好处的出现将他救走又带到这里来?
所有事情都乱糟糟的,毫无头绪。
浮黎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冰凉的带着星海气息向他扑过来,兜了个满怀。
“我会送阿月回去的。”浮黎一直看着微生月薄不曾将视线移开半分,祂的语气带着恳求,“所以现在的时间里,阿月能够陪我说说话吗?”
“说什么?”微生月薄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们的计划我不关心,我都说了很多次了,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对不起。”浮黎干脆利落地道歉,微生月薄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算了,我早该明白的,你们从来都是如此。”他看着浮黎的眼睛,那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缩影,是他自己。
“狂妄,高傲,目无下尘。”
“就连将我送到翁法罗斯来,都未曾问过我的意愿,你们在自我感动什么?”
“我的记忆也并不完全,浮黎,我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没有将我的记忆全部还给我。”
浮黎静静听着,没说话,现在可不是开口的好时候。
“还有你们说这里有我成神的机会,但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关于这个机会的任何线索和进展。”
“阿月,你已经走上这条道路,并且成神之路已行至过半。”浮黎沉默许久,说出了这样的话。
“或许从未有人向你提起过这样一句话——”
“只有月亮死去,月才会醒来。”
“阿月不妨猜猜,这句话的含义?”
什,什么?
微生月薄从浮黎口中听到了这句话,有些惊诧,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月亮死去,什么醒来?
微生月薄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月亮指代的是他吗?
阿月,你已经死掉了。
微生月薄骤然想起阿哈前不久才告知他的消息。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向死而生,阿月,不必感到害怕。”浮黎望进那双眼睛,看到了一片雾,一片海,粉色如天上的云霞。
“直到你的躯体彻底死去,你才会脱胎换骨。”
“所以那些触觉嗅觉听觉慢慢消失也是正常的了?”微生月薄撑着下巴,有些好奇,“那直接找个人把我杀了或者我自杀不就好了?”
浮黎似笑非笑,心中有些气恼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大可以试试。”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肯定行不通了。”微生月薄眨眨眼,面色奇怪,“你生什么气,我都没生气呢。”
“阿哈当初做的事情你们并非一无所知,却还是放任祂前往我的故乡将我带到了这里,为了回家,我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命运。
命运喜欢重复,推演,偶合。
如果成神是微生月薄既定的命运,即使他什么也不做,他最后都会成为新的神灵。
命运将他推向天平的另一边,而有人按住了中刀试图让天平稳住,却又让他滑向另一种可能。
命运遭遇往往不一,因果循环不可寻。
无数的人,无数双眼,无数张口,它们看着微生月薄,它们吟诵传唱,它们说——
「你将成为救世子,你将沐浴日光,你将登神。」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浮黎的那张脸在壁炉的映照下更显诡异,微生月薄听到了祂叹息的声音。
“阿月,对不起。”祂又一次开口道歉,“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