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迈德漠斯,死不瞑目。
他觉得浑身冰冷,密密麻麻的疼痛像无数钢针穿刺,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他的灵魂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已经跳脱出窍,居高临下又眼含冰冷地看着他扑到死去的王身边,泣不成声几度昏厥,生生讴出一口血来。
墨色的,杂乱无章的线条在空中飞舞,仿佛又一双无形的手将时间拨乱,尸山血海融入地下,嫩绿的草芽破土而出,漫山遍野都长满了绿茵与鲜花,好风如薄荷一般清爽,麦浪宽广如同海洋。
“阿月,又做噩梦了吗?”
真稀奇,明明看不出和长大后的相似模样,微生月薄却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他是谁。
哀丽秘榭的白厄,翁法罗斯的救世主。
如今却还是个小萝卜头,他靠着坐在大树下,微生月薄的头枕在他的腿上,树干枝桠随风摇晃,将日光切割成小块,倾洒在两个孩童身上。
“是又梦到以前的事情了吗?”白厄为他擦掉额上的冷汗,“你在发抖。”
“我,不记得了。”微生月薄面色发白,头很痛,什么也想不起来,像是有一层雾将过往遮掩,他如今只是一张白纸,什么也不知道。
“昔涟说你这是失忆状态下正常的表现,这样继续梦下去,说不定哪天就恢复记忆了。”白厄将他扶起来靠着自己的肩膀,“不过我不希望你能想起来,每次你做到有关过去的梦都会被吓醒,忘掉的东西肯定不是那么重要。”
“你的过往是可怕的怪物,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在哀丽秘榭,大家都会照顾你。”
“昔涟总说我以后会成为伟大的救世主,可是我只想留在哀丽秘榭保护大家,保护你,保护爸爸妈妈保护昔涟,还有其他的伙伴们。”
“救世主一听就责任重大,我感觉我胜任不了。”少年白厄絮絮叨叨和微生月薄说着他的烦恼,风拂过他们的面,只有彼此和风知道少年的苦恼。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记忆的时针又往前拨动几分。
“……阿月,小白,这会是一个不同于往的浪漫故事哦,我保证。”于微生月薄而言陌生又熟悉的少女的脸在血雾中若隐若现,下一瞬,她被利剑捅穿了心脏,鲜血飞溅到人的脸上,温热的,滚烫的,令人心碎的。
漆黑色的雾笼罩着整个村庄,火焰,鲜血,升高的浓烟,破碎的故乡。
头好痛。
破碎的画面闪过,下一瞬,微生月薄却又看见少女好端端站在他和白厄的面前,“回神啦阿月,该回家了哦。”
“嗯,姐姐,这就来了。”微生月薄对伙伴白厄挥挥手,跟在将自己从海里救回来的昔涟身后往家里走去。
为什么,这段记忆他毫无印象,那么的陌生,难道他和白厄以前真的见过吗?
头好痛。
昔涟,又是谁?
他抬起脚想要追上走在前面的昔涟,但不管怎么追都追赶不上,然后他看见了黑色的斗篷,利剑,和代表死亡的雾。
昔涟死在那黑衣人的利刃之下。
不对,黑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衣人发现了他。
利刃同样刺穿了微生月薄的胸膛,痛的无法呼吸,好痛,好痛。
到底,为什么……
黑衣人那双落着泪的蓝眼睛带着疲倦,他的利刃是那样的锋利,他颤抖的手做出的动作却又是那样的轻柔。
“对不起,阿月,对不起……下个轮回我们再见面。”男人的声音沙哑哽咽,如同困兽。
微生月薄看清楚了他的脸,一张与成年后的白厄,别无二致的脸。
他被人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滚烫,低落在他的脸上,和鲜血混杂在一起。
…白厄,就是盗火行者。
这是真的,还是记忆在骗他?-
“凝神。”那刻夏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微生月薄睁开眼抬起头,瞧见了坐在身边年轻许多的那刻夏。
“你吵着闹着要出来看风景,到了雅努萨波利斯却又变得如此昏沉。”
“怎么,在树庭还没让你睡够?”
“对不起,我太困了。”微生月薄有些不好意思,“那刻夏,我们歇一歇再走吧,突然变得好累。”
“好奇怪,灵魂状态我居然也会疲惫。”
“你没必要和我道歉,你没觉得对不起自己走的这趟就行,既然累了,就歇一歇吧。”那刻夏没所谓,找了个空旷开阔的位置席地而坐,微生月薄飘来飘去,最后也挨着他轻飘飘地坐下。
他们所在的位置在雅努萨波利斯神殿之外的一处高台,能够看清楚整个雅努萨波利斯,辉煌的建筑在日光下还闪闪发光,微生月薄发出惊叹,“好漂亮。”
“这里是神谕圣地,信仰三位命运泰坦的地方,花了心思修建,当然漂亮。”
“虽然我不信泰坦,但那些人的心思我却懂的。”
“什么心思?”微生月薄脑子没转过弯,有些好奇。
“当然是想将最好的东西都拿给自己信仰的泰坦了。”那刻夏瞥他一眼,“不说这个了。”
“我最近的研究又有些进展,可能很快就能将你送回冥河畔了。”
“哇,那太好了吧。”微生月薄星星眼,眼睛亮闪闪的盯着他,“那刻夏,你好厉害。”
这算什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