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下嘴角,故作矜持:“没有,你看错了。”
他笑,她果然还是更在乎他。
“那该说的都说了,我走了。”她缓缓移动步子,知道不能再拖下去,足尖一点,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应见画目送着他们离开。
宛泽城有山有水,相应的多楼多阁,此刻他就站在距离霍家不远的高楼上,俯视着那片宅院渐渐熄了灯火,沉入黑暗。
他身上披着那件袍子,整个人与黑夜融为一体,恍惚中似乎回到了潜入王府的那个晚上。
但不同的是,这次他要面对的不是人,是妖。
玉簪,在。焰火筒和符纸,也在。
确定一切无误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视线投向霍家。
他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
按照计划,绛尾留在西坊接应,出城的只有杜知津一个人。
剑气也会泄露,所以这次她没御剑,行路如燕过,悄无声息地来到宛泽附近。
夜里的宛泽比白日安静,仔细听才能听到零星的蝉鸣。时值盛夏,这些生灵本该在夜里高声吟唱,今夜却不发一言,沉默得像不曾存在过。
只有初生的蝉恪尽职守,一声一声,似乎在呼唤同伴与它齐奏,又似乎在询问它们为什么缄默?
杜知津知道。
月色如水。恍惚中,那皎洁的光变成了猩红,庞大的不知名生物掠过水面,笨拙而缓慢地移动着。
她在内心快速判断。
洞妖,与人无害,轻易不会离开原有的洞穴所以,是什么东西在吸引它?
大地的震颤还在继续,随着洞妖沉重的步伐,宛泽的水面也不再平静,浓稠如墨的水波突然沸腾翻涌,昭示着今夜的不同寻常。
杜知津皱起了眉。
不止洞妖,那些嗜血食人的妖魔也在走,但目的地却不是人口密集的宛泽城,而是四面无人的原野。
为什么?
比起“被吸引”,它们更像是在“逃”。
一滴雨落在泽面,它激起的水花是那么渺小,以至于很快就被巨大的浪涛席卷,变得无影无踪。
但杜知津还是看到了。
她忽然想起某一天,应见画说夜间有雨,让她一定要戴上斗笠。
不好!
深沉的雨幕下,剑光一闪而过,惊扰了迁徙中的洞妖。
它停下脚步,“看”向剑光的方向。
宛泽城。
第43章二度
◎【死。死。死。】◎
武陵村穷苦,村人往往日落而息,轻易不舍得点蜡烛照明。宛泽城与之相反,闹市火树银花不夜,家家户户亦点灯擎盏。今晚更有明月一轮,恍惚中,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应见画被这片明亮晃了下眼,不舒服地揉了揉阳白穴。
身为医师,他极注重目力保养,无奈连年缺衣少食,虽未患上夜盲症,夜里视物却也算不得清晰。此时顶着明明灭灭的灯笼烛火,一时竟有些睁不开眼。
霍青住的这条街上,住户多是薄有家资的小商贾,点得起三两盏油灯,也方便了他窥看。可唯独霍家院子里,一点明亮都无。
阒寂无声,仿佛要消失在黑暗中。
他皱了皱眉。
奇怪,明明之前两晚,霍青都命下人送了烛台到他们屋里,还说灯油若是不够尽管去库房拿。难不成一个白天过去,库房里的存货就不足了?亦或者,霍青其实很节俭,为了招待客人才忍痛割爱。
可是从霍家下人和肉铺伙计的待遇来看,霍青并非那等吝啬之人。
隔壁陈家门前的两盏灯笼亮了,愈发衬得霍家暗淡无光。楼阁之上安静极了,他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袍子。
黑暗会滋长人心中的恐惧,他也不例外。
忽地,他看到光亮边缘,有人从陈家侧门出来。与此同时,大门挂着的两盏灯笼被人自外带回内院。若不是应见画站在高处目睹了全貌,人们只会注意到陈家人夜归的动静,从而忽视还有人自内而出。
他挑眉。
肉铺伙计要早起杀猪不错,但这与主人何关?况且如果是正事,为什么不能走大门?
他心中有一个荒谬的想法在慢慢形成。
那人自陈家而出后,鬼鬼祟祟地走远了,消失在视野里。待他重新出现在灯火下,身上便多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霍家三面围墙都很高,唯独南边的围墙有一处倾塌,霍青或许是太忙了,一直没有派人修补。如今,那人便自南墙缺口而入,拎着包袱直奔后院。
他要做什么?后院有什么?
应见画仔细想了想,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