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知津暗自发誓,引路的醒月忽然在路口停下。她愣住,转头和绛尾碰上。
“恩人!”“小红!你有看到阿墨吗?”
绛尾先是一怔,继而摇头否认:“并未我正想出城和你说!霍家那边出事了,但阿墨公子没放焰火!”
修为低的人和妖看不到特制的焰火,为此,杜知津特地给他开了“眼”,让他能在看到信号的第一时间往霍家赶。可他左等右等,一直等到霍家出事的消息传到肉铺都没等到应见画发信号!
一定是出事了。这个念头刚冒出,他便急急忙忙往外赶,没想到半路和杜知津相遇了。
霍家两件事交织在一起,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来不及与绛尾多言,她只抛下一句“去城西铸锋堂找抱朴真人”,将醉岚留作信物,身影便再度没入夜色。
猝不及防接了一把剑,绛尾原地怔愣一瞬,接着化为原型叼着剑奔向城西。待他被醉岚指引着来到铸锋堂前,却发现门已经开了。
钧老戴着面具,似乎等候多时。她从他嘴里接过醉岚,拍了拍狐狸的脑袋:“走吧。”
面具下的眼珠缓缓转动,无形的网笼罩在宛泽城上空,阻挡了洁白的月光。
才挨了母亲责骂的小女孩,鼻尖还沾着泪花,哭丧着脸看向掉在青石板上的糖画。她吸着鼻子,伸出手去捡,可指尖离糖画仅剩半寸时,却像撞上了透明的屏障,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触碰到糖画。
“嬢嬢”她本能地张嘴求助,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竟如坠深潭,一丝涟漪都激不起。再想出声,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浸了水的棉絮,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
她猛地转身,街市上依旧人群熙攘,平日里喧闹的宛泽城却陷入了死寂。更夫的梆子声戛然而止,小贩的叫卖声消失无踪,就连远处传来的犬吠都凝固在半空。
时间,停滞了。
【作者有话说】
梅开二度
第44章鏖战
◎你们很快就能在黄泉相见了。◎
“阿墨、阿墨你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声音灌入脑海,像锈蚀多年的锁芯终于开了,一瞬间,臆语和钝痛统统消失,疲惫如潮水代替疼痛席卷全身。他仍旧捂着脑袋,嘴唇苍白,无力地跌坐在墙角。
是杜知津,她怎么来了?
他放焰火了吗?完全不记得了。
意识稍微回笼,他撑着墙壁勉强站起来,想到的第一件事是:“霍青没被妖缠上,是她自导自演,布了一场局”
“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的身体怎么样?头还痛吗?”她打断他的话,伸手欲扶,他却膝头一沉,整个人顺着墙滑向另一侧,躲开了她的触碰。
脑子里依旧一片混沌,应见画摆摆手,示意她先别说话,让他自己静一静。
“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我总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吗?”
杜知津愣住了,神色担忧道:“它又出现了?”
他点点头,筋疲力尽地闭上眼,声音沙哑又带了一丝迷茫:“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妖?不,你都说了不是妖,那难道是我的幻觉?可幻觉怎么会——”
他想说他的幻觉怎么全是关于她的,目光触及她身后那轮猩红的圆月,心跳骤然一空。
往日温柔平和的月在此刻化作一只充血巨眼,浓稠的暗红从月轮边缘汩汩溢出,如涎水般顺着天幕流淌,杜知津的面容也因此变得有些扭曲。
甚至陌生。
他不自觉退了半步,脚刚好踢到一样东西。低头一看,是未开封的焰火筒。
他的心更凉了。
如果焰火筒没派上用场,杜知津是怎么找到他的?她不应该在宛泽待命吗?
他停顿的时间太久,杜知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焰火筒。不等应见画制止,她已经越过他拾起,接下来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谁家小孩落下了?”
小孩落下的?这不是她给他的东西吗?
应见画唇瓣微动,却未发出半分声响,苍白的面色骤褪三分,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他认得的妖怪不多,唯独幻妖,因为亲身经历过,记忆格外深刻。
幻妖能够模仿亲近之人的声音甚至身形,面容却模仿不来。可眼前这只幻妖,显然强于之前遇到的那只。
“杜知津”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眸光在一瞬间褪为猩红,与那天绛尾变回妖身的模样如出一辙。他立刻出声:“是隔壁孩子落下的,白天你还送了他葡萄吃。”
这句话既是安抚也是试探。果然,“杜知津”并没有急于显出原形而是选择继续伪装,顺着他的话往下讲:“啊,是他啊,真是调皮的孩子。”
“调皮”两个字如一阵阴冷的风吹过他颈侧,激起一身冷汗。他不动声色地与它拉开距离,假借整理头发,悄悄把簪子握在掌心。
符纸不知被吹去哪里,点不了焰火,他只能靠自己。
应见画试图回忆起杜知津是如何杀死幻妖的,然后便发现根本学不来。因为她只用了一剑就让幻妖烟消云散,而显然,他做不到。
如果能知道幻妖是什么妖,或许能从原形下手。可巧就巧在杜知津亲口说过,至今无人知晓幻妖的原身究竟是什么。
难道就只能等死?
面对人,应见画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阴谋阳谋抑或攻心。可遇到的偏偏是妖,这让他再一次感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上一次有此感想,是在母亲父亲一去不回的时候。
他不禁攥紧了手中的玉簪。
为什么他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他永远没有反抗的力量?为什么他不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