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轻轻颔首,缓慢抬起手臂招了招赵终乾。赵终乾立马坐过去,握着母亲枯瘦的手腕,顿时红了眼圈:“娘,都怪我不好,我以后不说那些混账话了。”
侯夫人摸了摸他的脸,露出一个毫无血色的笑:“娘晕倒不是因为你。这都是老毛病了,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娘都习惯了。”
赵终乾狠狠摇头,眼神坚定:“我一定会治好您的。到时候我们搬出去,不住这晦气地方了。”
“是啊姨母,为着乾表哥这颗孝心,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邬题附和。
母子姨甥惺惺相惜,一派动容。杜知津看着沉思样的应见画,好奇:“阿墨你是瞧出了什么吗?”
自从进入这间屋子后他就一直保持沉默。
应见画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心底的想法告诉她:“林医正开的药方我煮过,和屋里的气味有所不同。”
“大概是因为檀云用了‘仙药’。”
“问题就出在这。”他飞快瞥一眼不远处的几人,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总觉得,多出来的这味道我闻过。你不是五感异于常人吗?有没有闻出什么特别的?”
他们同吃同住那么久,他配药时基本不避着她,如果“仙药”在他的药方上,她一定能闻出来。
但,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闻不太出。但如果一样的药材摆在面前,我一定能认出来。”她道。
“便是墨公子及时施针救了您的命。林医正说了,那一针便护住了心脉,手法非常人能及。”邬题出声,三人的对话不知为何拐到应见画身上。听闻此言,杜知津推了推他的后背,让他往前站。
病人感谢你呢。
侯夫人移动视线,见应见画与赵终乾差不多大,笑容亲切:“也是个好孩子。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终乾说,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随便开口。”
若是放在往常,应见画只当这是句场面话,不会真的开口索求,但今天不一样。
“多谢侯夫人,我对那枚‘仙药’十分好奇,不知可否借来一观?”
闻言,侯夫人一愣,微拧眉心:“这倒有些难办。仙药每月只有一粒,刚才还被我吃了。小墨公子如果想看,只能等到半月后。”
赵终乾:“当真没有别的办法再寻一粒了吗?其他人的府中会不会有?”
侯夫人叹道:“仙药千金难求,谁家愿意随随便便把保命的东西借出去?”
邬题也道:“是了。前头丽妃难产,齐尚书借遍全京才给女儿借到一粒。仙药人人视若珍宝,表哥且宽心再等半月。”
事已至此,应见画也没办法,告辞后和杜知津一起退了出去。
夜宴之后夜幕降临,天边明月高悬,朱楼点灯似北斗。
杜知津仰头看着墨色苍穹,“咦”了一声:“斗柄指北,天下皆冬。南星归阵,旦暮春来可现在分明是盛夏啊?”
应见画停下脚步:“你还会看星象?”
她心虚:“呃长老们教过一点,不过我对占星没什么天赋,天水真人才是个中佼佼者。”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想了想,问:“天水真人是不是那个已经闭关多年却被建昌侯‘请’出来教导赵终乾的那位?”
他特意用了“请”,没把话说得太难听,事实上他们都知道建昌侯请的这位真人是假。
她点头,回忆道:“我只见过这位真人两面,最近一次还是五年前若是得他点化,也许我就能看出今晚的天象为何异常。不过更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两人都没再纠结这个话题,毕竟要考虑的事实在太多。
地图上的妖、医修前辈羽涅真人,以及突然出现的“仙药”。
纵使奔波半日,杜知津仍未放弃原计划,准备在送应见画回“幽篁院”后翻墙出去。
他嘱咐她小心行事,临走前还塞了包改良后的毒药。这药对宛泽城的幻妖都有用,对付一般的人和妖自然不在话下。
“当心些,别自己闻中毒了。”
“我晓得。”杜知津把毒药小心收好,盯着他感慨,“要是真找到了羽涅真人,说不定你能当她徒弟。”
应见画:“我才不要当别人的徒弟,我是我娘亲手教出来的。你快走吧,一会伴竹该来了。”
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噢。”她说完,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恰好伴竹敲门告诉他热水抬来了,他应了声,正准备换身中衣过去,突然,窗户毫无征兆地被人打开了。
杜知津:“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忘记和你说好眠”“出去!”
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件月白上衣甩到脸上,她连*人带衣裳摔下窗棂。
好痛
应见画听到她的痛呼,羞赧瞬间变成慌张。他刚要探出窗看看人有没有事,未走远的伴竹听见他的惊叫匆忙赶来,急急敲门:“墨公子?墨公子你还好吗?公子!”
伴竹可是建昌侯的眼线,被他看到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权衡之下,应见画只能选择先稳住伴竹:“无事,只是一只鸟意外飞进来。”
“鸟”狗狗祟祟地从窗外探出半个脑袋,丢进来件衣裳后又飞快缩回去。
应见画愣住。
他刚才没穿衣裳?
脑子一片空白,以至于那怪声的【桀桀桀】都不那么奇怪了。
“公子莫怕!伴竹来救你了!”木门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在伴竹破门而入之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披上衣裳,吹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