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邬题也没有乱看,她把食盒放到桌上,从中取出一碟清蒸鲥鱼?
应见画瞳孔微缩。
他不会认错,这就是家宴上杜知津给他夹了一筷子的清蒸鲥鱼,连配菜的兰花都一模一样。
时值清晨,厨房怎么会一大早做这个?除非,是她授意。
他想起来了,家宴时邬题特意看了他一眼,难道从哪个时候开始她就盯上自己了?
寒意漫过脊背,他不自觉后退半步,悄悄攥紧玉簪,手指随时能按下机关。
“有劳表小姐了。若是接下来无事,邬姑娘可以回了。”
闻言,邬题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她生了一双温润的杏眼,眉毛也画成了淡而细的柳叶样式,常理来讲被这样的美人注视着,他应该窃喜才是。
但应见画只感到一股深深的恐惧。
太像了妖怪和人,眼神,表情,甚至脉搏跳动的规律居然能这么像。
她仿佛察觉到他的紧绷,声音轻柔:“墨公子何必如此戒备?”
“我和你有着共同的目的,我们,才是同类。”
话音落下,应见画听到一声很轻的剑鸣,那是杜知津在暗示他,她准备好了。
箭在弦上。
“淮”“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嫁作他人妇?”
“淮舟”二字就在嘴边,硬生生被咳嗽打消。他突然掩唇狂咳,借此隐藏内室慌乱的脚步声。
邬题一惊,见桌上有茶水便给他倒了杯。他接过却没喝,怕她在水里下毒。
略缓了缓,他捏着杯子,迟疑地问:“邬姑娘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余光中,纱帐猛烈摇晃,表示她也很疑惑。
邬题没发现屋内的动静,如常与他对话:“墨公子还不知道?侯夫人很看中木姑娘,已经在挑选黄道吉日,令乾表哥与木姑娘成婚了。”
成婚?杜知津和赵终乾?
见他眉头紧锁,邬题反而笑了:“果然我没有看错。墨公子你心悦木姑娘,对吧?”
应见画:“但这些与你何干?”
他想反驳,想否认,想解释他才没有心悦杜知津。
但杜知津听了会怎么想?
邬题轻笑一声,缓缓举起一双白如脂玉、修长玲珑的手,似叹似忆:“很小的时候,这双手不是这样的。只因为乾表哥念了一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我便再也没碰过琴瑟琵琶,唯恐它们摧折了。每到冬日,还要特意把手浸在冰冷的泉水里,一浸便是半个时辰。”
“然而这都不算什么。乾表哥喜欢游记诗词,我要学;姨母常读佛经,我要学;姨夫喜欢四书五经,我也要学。除此之外,琴棋书画、管家之理等等我都要学。我学了八年,从七岁到十五岁,那时人人都和我说,姨母喜欢我,我会嫁给乾表哥做下一任建昌侯夫人。”
她看着他,眼里满是哀伤:“但现在,乾表哥要娶另外的女人,要娶他的师姐墨公子你告诉我,换做是你,你不怨吗?”
应见画无言以对。
换做他,如果精心策划的复仇没有成功、数年心血付之一炬,他不光会怨,还会恨。
“我想做未来的建昌侯夫人,而你不愿木姑娘嫁与他人。我们何不联手,让事情回归正轨?”
她说得有理有据,完全能解释为什么突然来找他、又说出“我们才是同类”这番话。
可“你有没有想过,木、木姑娘她根本不知道这桩婚事?”应见画忍不住道。
这太荒唐了。虽然他知晓侯夫人有意撮合杜知津和赵终乾,而赵终乾对杜知津也有些情愫,但无论如何,这是不可能的事!
“她是道门中人,轻易不会参入尘缘。”
“面对泼天富贵也会无动于衷?”邬题摇摇头,看他的目光含着一丝怜惜,“她就是这么哄说你的?”
应见画张张嘴,头一回明白何为哑巴吃黄连,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我答应你,和你联手,你会怎么做?”半晌,他还是决定顺着她的话往下,试图打探出更多情报。
见他终于松口,邬题满意地笑了:“不需你做什么,只要你在申时二刻把木姑娘引到沁云湖边即可。”
末了,她瞥他一眼,又补充:“放心,以己度人,我不会伤害你的心上人。”
应见画很想请她别一口一个“心上人”。杜知津就在里面,以她的耳力什么听不见?
目的达成,邬题没有久留,脚步一拐往侯夫人的屋子去,估计又要侍疾。
该说不说,这位表姑娘对她姨母还是很上心的,虽然这份心里掺了别的东西。
“邬题和你说话的时候,红点消失了。”
杜知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应见画怔了怔,问:“意味着什么?”
她摇头:“不清楚,这只妖诡秘莫测,地图经常追踪不到它。”
“那,能不能确定邬题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