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会话,门外忽又响起敲门声。应见画还未开口,杜知津已经打开窗户,随时准备翻窗
真不知她哪学的坏习惯。他略感无语,挥挥手让她赶紧走。
打开门,这次门外却不止伴竹,还站着檀云。
檀云欠身行礼,说明来意:“大公子久未归家数载方还,夫人于府中设洗尘宴,特请贵客移驾赴宴。”
应见画点点头,见檀云似乎有意打量自己身后,问:“侯夫人还有吩咐?”
“啊,并非。只是”她迟疑,道,“公子可知木姑娘身在何处?我原是先请了姑娘再来寻公子的,但姑娘不在漱玉斋。”
杜知津在哪?在那窗台下呢。应见画面不改色地扯谎:“不知,若是路上遇着我会告之。”“那便有劳公子。”
待檀云走后,他支开伴竹,推开窗往下看。
窗外空无一人,只有一行竹叶摆出的、歪歪斜斜的字。
【宴上见。】
落款是两片竹叶裁成的剑。
真是他无奈叹气,唇角却微微扬起。临行前特意绕过去,当着伴竹的面将那两片竹叶拾起,藏入袖中。
伴竹好奇:“公子,您这是”“你没听过‘烹茶折槛竹’吗?以竹煮茶,不失为一桩雅事。”
他听了,喉头一噎,诚实地摇摇头。应见画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留伴竹对着满地的竹叶抓耳挠腮。
既然墨公子喜欢竹叶,那他平常是扫还是不扫呢?
————
据伴竹所说,今晚的接风宴是家宴,除了他和杜知津都是侯府亲眷。
应见画便问他侯府亲眷有哪些人。
伴竹:“有侧夫人、二公子、三小姐、何姨娘,还有位表小姐。”
“表小姐?”
提起这位表小姐,伴竹含糊其辞,只道:“邬姑娘乃侯夫人胞妹所出。”
说完,见应见画没再追问,他松出口气。
即便是家宴,侯夫人依旧整治得丰盛隆重。侍女们鱼贯而入,各色精致菜肴摆满长桌,最上一层摆着八宝攒珠钗样式的点心,酥皮裹着玫瑰豆沙,光模样就夺人眼球。鲜笋火腿汤在白玉碗中沉沉浮浮,清蒸鲥鱼犹冒热气,连配菜都用翡翠色的兰花瓣点缀。席间银烛高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焚斗香,秉风烛,湘妃竹帘半卷,数十名侍从垂手而立,随时添酒布菜。*
甫一看到这架势,应见画还以为座位也会讲究复杂,步入正厅后,才发现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
上首坐着建昌侯不错,但赵终乾怎么会和杜知津坐到一起?他们对面又怎么是侯夫人?
杜知津第一个看见他,朝他挥挥手。赵终乾循着动作看来,也朝他挥手。
应见画:“草民墨砚,见过建昌侯、侯夫人。”
笔墨纸砚,他很满意自己这个不俗也不雅、中中等的假名。
建昌侯闻言,隔着长如流水的桌案对他颔首,尔后突然朝赵终乾发难:“逆子!墨公子龙章凤姿、熟读诗书,乃饱学之士。你再看看你?成日无所事事不务正业,让你娘操碎了心!”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原本,赵终乾正和杜知津说着话,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笑。听完建昌侯的一席话,他立刻收了笑意,面色沉沉。
应见画在心中暗道不好。
建昌侯如何得知他“熟读诗书”?莫不是伴竹将他的话转述了去?
思及此处,他不禁后背生寒。
还是大意了。
“终乾不愿归家,就是因为你总发些无名火。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若是个好东西,何愁生不出‘墨公子’?”谁知侯夫人在场,根本不吃这套,张嘴便让建昌侯哑口无言。
她冷冷道:“反正我生不出。”
此话一出,建昌侯彻底无言,默默闭嘴。应见画被侍从领着在杜知津另边坐下,目睹完全程不由好奇。
难道建昌侯府由侯夫人说了算?他决定等宴席散后问问杜知津。
刚坐下,应见画便感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动作微顿,不动声色地夹起一块酥点,借此观察四周。
视线自对面传来是个穿白衣服的女子。
莫名的,他觉得对方就是伴竹口中的“邬表小姐”。说不上来原因,总之很像话本里的人物。
表小姐与小侯爷他们的关系也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吗?
虽然开头闹了些不愉快,但接下来的宴席并无错漏。建昌侯仿佛被夫人打击到,闷头饮酒不发一言。而侧夫人何姨娘二公子三小姐也并未如市井以为的那般对继承人冷嘲热讽,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果然,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没人会冒着杀头的风险挑战权威。
应见画说不上自己心里是遗憾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满桌佳肴又吃不得,只能用昂贵的乌木三镶银箸挑几片兰花配菜浅尝辄止。
忽然,眼前多了一双筷子,将他的配菜兰花夹走,而后夹回来一片白嫩的鲥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