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没入血肉的刹那,周遭忽然寂静,只能听到不断放大的心跳,意图震破耳膜。
怦、怦、怦。
手心一片濡湿,不知是赵终乾的泪水还是他的冷汗,黏糊滑腻,令人几乎握不住针。
他可以吗?他在内心诘问自己。这不是以往的小打小闹,如果失败,他将当着杜知津的面沾上一条人命。
况且,他从未医治过心悸,是不是太鲁莽了?
越反问,越动摇,紧绷之下,他退缩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逼退怯意强行将他拉回现实。
怦、怦、怦。
另一道强有力的心跳传来,无声诉说着,她在。
感受着手背的温度,应见画恍如梦醒。
他不再犹豫,下手一气呵成,眼神逐渐凌冽。
最后一针结束,医师姗姗来迟。他起身腾位置,站立的瞬间双腿一软,又被扶住。
杜知津:“阿墨你还好么?”
他摇摇头,眼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迫不及待和她分享:“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医治心悸的病人,我、我”
他一紧张就想抓点什么,之前都是抓针,这次无针可抓,改为抓她的手。
被他紧紧抓着手不放,杜知津哑然。
哎呀,应大夫也有结巴的时候?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她回握住他的手,掌心并不柔软,却无端让人觉得安稳。
他的心也在无言的安抚中渐渐平静,手指不自觉弯曲,与她贴得更近。
他摸到她的脉络,听见她的心跳。
怦怦、怦怦。
————
一阵兵荒马乱后,侯夫人被安置在邻近厢房的榻上,由御医诊候。
当今皇后是赵终乾的姑母,请御医不难。这位姓林的医正在初步诊脉后很是惊讶:“此针法出自何人之手?”
赵终乾紧张地问:“可有不妥?”
林医正摇头,表情复杂:“非也,一针护住了心脉,实乃明智之举。侯夫人已无大碍,歇息一会便能醒。”言罢,他提笔写了张药方,交给一旁的檀云。
赵终乾递过去一个眼神,檀云了然,特意到外间请应见画过目药方。应见画仔细看过,颔首:“是副安神的方子,可以用。”
檀云谢过他,匆匆忙忙跑去煎药,杜知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怎么了?”应见画问。
她坦白:“白天我在侯夫人屋里待了会,侯夫人身体一直不好,檀云两次想喂她吃药,都被小赵阻止了。”
“他说那是假药。”
“假药?”应见画一怔,细细回想刚才的脉象,“侯夫人身体亏虚,似乎是天生体弱加上生产艰难嘶,貌似还有操劳过度的原因?但并无中毒的迹象。”
当时情况紧急,他忙着扎针救人,来不及多想。
杜知津对侯夫人的病了解也不多,赵终乾很少和她提这些。
此时应见画多么希望自己脑子里的东西能说话,一句也好。但可惜,那家伙除了“磕cp”的时候会出声,其它时间和死了一样。
最近更是连“cp”都不磕了,也不知道怎么了。
“二位有所不知,此前姨母一直吃着‘仙药’。”
两人沉思之际,一道女声在身后响起。杜知津回头,发现是不认识的人。
应见画倒是对来人的身份有所猜测:“邬姑娘。”
嗯?阿墨认识?
白衣女子莲步款款,盈盈一拜:“邬题这厢有礼。”
听完她的自报家门,杜知津倒有些印象:“你是小赵的表妹?”
邬题微微惊讶,笑道:“正是。乾表哥居然和师姐提过我?”
杜知津挠头。怎么小赵的表妹也喊她师姐?难道做了他的师姐就要做全赵家的师姐?可邬题也不姓赵呀。
她把自己的疑惑告诉应见画,应见画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索性换个话题:“邬姑娘方才说侯夫人吃的是,‘仙药’?”
不怪他有所怀疑,他自己就卖过“仙药”,结果直接让承端郡王父子双双命丧黄泉。
难道琉璃京也有骗子行医?
邬题点点头,解释:“姨母自幼体弱多病,生下乾表哥后身体更是大不如前,时常心悸昏厥。幸亏有仙药,姨母服用后身体好多了,只是略微咳嗽、经不住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