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缓了口气又继续道:“再说了,就算他真有个万一,日子还得照样过。你姑娘我这半年不是白忙活的,与那些夫人,多少混了几分情面,没人敢轻易为难。再加上我肚子里这个小家夥,咱们一样能把日子过好……”
楚钰芙絮絮叨叨,像是在安慰蓝珠,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只是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眼眶泛起酸,纤白的手指控制不住抖了抖,攥成拳放回锦被下。
几个深呼吸,勉强压住喉头的哽咽。她垂下眼,将被子拉高,盖住半张脸:“好了,我乏了,要睡会儿。你也早些歇着。”
蓝珠用袖子胡乱擦了脸,起身把床角炭盆拨旺了些,火星噼啪轻响。端起碗,掀开白石珠帘往外走,哑声道:“我不困,就在廊下守着,您饿了或是不舒坦就喊我,千万别忍着。”
楚钰芙埋在被子里,低低嗯了一声。
屋外,北风呜呜咽咽,刮过檐角。屋内,盈盈烛火落在墙角莹白的细颈瓷瓶上,拉出长长的丶摇晃的影子。
初一从炭盆旁的软垫上爬起来,抖了抖毛,走到床边,仰头轻轻一跃,落在软枕旁。它低低呜咽两声,把毛茸茸的脑袋凑过去,贴住主人冰凉的脸颊,轻轻蹭动。
楚钰芙伸手揉揉小狗毛茸茸的头,感受到小狗温热的体温,终于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眼泪断了线似的汹涌而下,洇湿鬓角和枕头。
这些天,她一直在拼命说服自己。告诉自己尽力了,天命难违,有些事就是改变不,只要努力过就不遗憾。
告诉自己今日之事应早有预料,成为一个坐拥大笔资産的小寡妇,也是很好的结果,没什麽可难过。告诉自己,裴越不过是她漫长人生里,一个匆匆的过客……
白天,这些话似乎有用。可到了这深夜,独自躺在这张冷冰冰的大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就像塌了个深深的窟窿,冷风飕飕地往里灌,无论如何都填不满。
那个会牵着她的手,在人潮汹涌的夜市里护着她,会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哄的男人,再也回不来了,再也见不到了!
大骗子!他的保证根本就是假的!说好的要赢要回来呢?就这样丢下她……丢下孩子。
眼泪越涌越凶,积压多日的情绪堆积到顶点,再也压抑不住,犹如决堤的洪水,冲垮理智。
她擡手搂住初一,把脸埋进它柔软的颈毛里大哭出声。
她到底做错了什麽?老天爷要这样对她?她不是已经很努力很认真地在生活了吗?为什麽每次日子刚透出点亮光,就要狠狠给她一个重击?
无论哪一世,她都不是天生自带光环的主角,可难道配角就不能用心经营,努力得一个圆满吗?
她很理智,但理智不能永远站在上峰。她很坚强,可坚强不代表是石头做的,她也有感情,会痛丶会累丶会撑不住。
哭声混着呼啸的北风,从半开的窗缝里钻出去。
廊下,蓝珠放下手里快被泪水打湿的绣绷,死死咬着手指,眼泪悄无声息地淌了满脸。
她不敢出声,生怕让姑娘听到,惹姑娘更难过。
主仆二人一个在屋内崩溃,一个在廊下默默垂泪。
大威在一旁看了半晌,从怀里摸出一块棉布帕子,递过去,踌躇着开口:“……将军用兵如神,行事一向也谨慎稳重。许是真让大雪给绊住了,一时递不出消息而已。眼下夫人怀孕时日尚短,如此伤神怕是不好,你要不要进去劝劝?”
蓝珠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把脸,擡眼瞪他,带着浓浓鼻音道:“劝?我劝有用吗?这心里的难受是能劝没的?伤心对身子不好还用你说吗,难道夫人不知道?我倒觉得哭出来好!总比憋在心里憋坏了强!”
说完不再理他,抱着膝盖,继续掉她的眼泪。
大威张了张嘴,终究什麽也没再说,只抱着手臂,沉默地杵在廊下守着。
後半夜换值的人来了。大威回到自己屋里,摊开纸笔,匆匆写了几行小字,卷成细条,小心逮出笼中信鸽,绑在它腿上。
他推开窗,手一扬,那灰白的鸽子便如离弦之箭,展翅冲上高空。
信鸽在深蓝色的夜空下盘旋两圈,随後便顶着凛冽的朔风,朝着京郊疾掠而去。
【作者有话说】
[爆哭][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