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伤心,温念抱着双肩哭得泣不成声。
因为上辈子在孤儿院患病的经历,她从小比一般人都懂事,更能隐忍,就连哭泣都是默默的,因为害怕被抛弃,怕成为别人的负担。
可又偏偏总是被抛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温念的眼泪也像是没有尽头。
倒也不是爱哭,而是真的忍不住。对于一个孤儿来说,除了哭,又能做什麽呢?
不能发脾气,不能表达不满,不能任性,不能争强好胜……
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流进嘴里,又咸又苦。
她呜咽着擡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不知何时,一朵艳红色的玫瑰花从何处飘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胸前。
玫瑰花开得正盛,花瓣娇嫩,带着些凉意,让她混沌的脑子都变得一清。
温念有些迷茫,惊讶的仰起头,望向身後的玫瑰花墙。
层层叠叠的玫瑰被照顾得极好,灿然在一起,就像一副瑰丽无比的画卷,将夜的帷幕燃烧出一个绚烂的缺口。
月色如水,轻柔的洒在娇艳欲滴的花朵上,映衬着细碎的夜露,就像是璀璨的碎钻,折射出清冷的微光。
温念哭得太久,这会眼睛红得像兔子,脑子也乱,人也不清醒。
正怔楞着,从头顶又飘飘落下一朵新的玫瑰花,这次正好落在她向上摊起的掌心里,也让她看清了花朵飘来的方向,原来不是那道玫瑰花墙,而是附近的一棵高树。
因为偏僻,这边没有布置太多灯火,借着远处的灯光,温念看了好久,才分辨出树上坐着的模糊人影。
“你是谁!”
她语气警觉,可因为刚刚哭过,这会声音绵软,不像是质问,倒像是啼哭,语气惊惶又无助。
树影婆娑,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勾勒出朦胧的轮廓。那身影微微一动,却没有说话,而是懒散擡手,对着温念又丢下一朵玫瑰,直直打在温念脸上,娇嫩的花瓣还带着夜露的清润,与她脸上的泪痕交织在一起,四溅的水珠,带着夏夜的凉意。
温念不知所措的仰头,顶着满脸的露水,睫毛乱颤,如受惊的蝶。
然後她听到高树上人影的声音笑了——
“小猫儿?”
“爱哭的小猫儿?”
清润的少年音,年纪明显不大,懒洋洋的带着戏谑,两句话後,就显得中气不足,露出几分虚弱。
“你,你到底是谁?”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温念已经准备找机会离开。
封家的宴会,到场的人非富即贵,而这群人,也是最乖张难测的。
从进入第一军校起,她就已经领教过他们的手段。残忍暴虐,肆意妄为,她不想惹麻烦。
却没想到,那少年竟然主动从树上跳了下来。不是天赋者常见的‘轻轻一跃’,身体既不健壮也不灵活,略显笨拙的顺着扶梯,落地时死死把着树干,才勉强没有摔倒。
他站定後,又喘息了一会,才转头看向温念。月色下,少年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面容逐渐清晰,是一张明显带着病气的,孱弱消瘦的脸。
他的身材也不似其他人一样高大,只看身高,似乎和温念也差不了多少,
年纪明显不大,脸上却没有少年人的朝气与活力,暗沉沉的,眉眼向下耷拉着,有种很难形容的,淡淡的厌世感。
“你又是谁?今天这样高兴的日子……为什麽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少年垂着眼皮,没有回答温念的问题,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懒懒反问。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念觉得他说起‘高兴的日子’几个字时,语气似乎带着浅浅的嘲弄。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眼神闪烁,像是在好奇,又像只是随口一问。
他身体似乎真的十分不好,只说了这几句话,就有些气短,单薄的胸膛起伏,宽大的斗篷随着他的动作晃荡,更衬得整个人单薄如纸。
他在打量温念,温念也在看他。
这似乎是穿越以来,温念所见过的所有人中最瘦弱的一个。
让她想起孤儿院里第一次见到墨墨时的场景。
心中那根绷紧的弦,在少年虚弱的喘息中莫名松动几分,她张了张口,才发现对方身上完全没有半点异能的气息。
他是个泥巴种!
和自己一样的泥巴种!
温念有些惊讶,参加了几场宴会,她还是第一次在宴会上见到泥巴种的同类。
未来世界以武为尊,异能至上,明明泥巴种的数量占据了人口的大多数,可却都是社会的底层,如蝼蚁般被忽视,被轻贱,生来便低人一层。
一直以来,从破格被招入第一军校以来,温念就是其中的异类,所以被霸凌,被欺辱,
那些毫无缘由的恶意,如跗骨之蛆般如影随形,随意瞟来的眼神里,都是不加遮掩的鄙夷。
所以,你又是谁?
又以何种身份出现在封家的宴会?
温念睁大眼睛,因为相同的身份,心中莫名涌现起一丝奇异的,同病相怜般的亲近感,
然後,就听到少年用略有些沙哑的嗓音轻轻说了:“我叫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