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是可怖的,可温念却只觉得心疼,细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脸颊滴落的泪珠儿砸在上面,不知道墨墨当初有多疼。
她一面哭,一面看着那仍在流血的手腕,下意识想要找一块手帕去包扎,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裙已经被即墨宣撕掉大半,如今上半身几乎裸着,大片雪白的皮肤露出来,遍布红痕,就连裙子也破败不堪,狼狈至极。
温念的脸瞬时红了,又慌又窘,零垂下眼睫,默不作声的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将她牢牢裹住。
“这里,不易,久留。”
几天过去,零的嗓音又变得嘶哑无比,甚至比之前更盛,就像是砂纸在粗粒的岩石上摩擦,难听死了。
但温念却半点不在乎,不顾零的阻拦,从自己被撕成布条的裙子上撕掉一块,动作十分轻柔却果断的,亲手将他手腕上仍在渗血的伤口缠好。
“我的血,有解毒的功效。”
零这是在向她解释自己给她喂血的原因。
可就是这麽一句话,却让温念的眼泪变成断了线的珠子,愈发汹涌。
对于她而言,她当然知道零的身上有许多异常。
他那超脱寻常的战斗力,异于常人的白发,白瞳,所有的一切都诉说着他有多特别。
可这些特别又是从何处而来?
如果可以,温念希望墨墨永远只是个一辈子无忧无虑的普通人!
但现在明显不是难过的时候,刚才也只是因为突然见到零太激动才失了分寸,温念死死捏住指尖,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虽然长得柔弱,身体也弱,但并不代表她就是个全然的弱者,至少不该在关键时刻成为一个累赘,不该糊涂退缩。
双腿还有些软,她就扶着零的胳膊起身,四周环视一圈,认真观察自己所在房间的模样。
金属制的墙壁,泛着凛冽的幽光,光滑可鉴。门板厚实,镶嵌着一道道奇怪的装置。
屋子里没什麽摆设,只有靠墙的这一张硬板床,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一个简易的洗手间,甚至没有用墙隔断,简陋不堪,毫无隐私可言。
看起来不像正常人的房间,反倒像一个牢房。
“这里就是,即墨家的,地牢。”零声音沙哑的缓缓说道。
之所以这麽熟悉,是因为,这里也是他一直以来生活的地方。
是啊,之前他和念念说的话都是骗她的,什麽父母双亡,什麽在工厂打工,全是在骗人的。
他是即墨家的野犬,也是个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彻头彻尾的怪物。
零低低垂着头,觉得自己胸口真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踩住,惶恐,难安,喘不过气。
他这一生从出生以来便在吃苦,被母亲怨恨,充满咒骂与虐打的童年……被关在实验室里,九死一生的少年……如今就连每一滴血液都被浸入了药剂与毒素,破破烂烂的身体,没有一点好处。
他配不上念念,多害怕从她眼中看到厌恶嫌弃的眼神……
之前编造那些谎言,不过是为了延缓自己被抛弃的时间,多麽卑劣,多自私……
男人深深垂着头,缺少了斗篷的他再也无法遮掩自己的表情,裸露出来的身体上布满了新旧交错,大大小小的疤痕,可怖又恶心。
他的人在站着,可灵魂却早已缩成一团,那种恐慌与绝望,是从未有过的,无法面对温念,生不如死的感觉,岌岌可危的基因序连,无数尖锐的刺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就像是一个正在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然後,他就感到自己脏污又破烂的身体被紧紧抱住了。
女孩绵软香甜的身躯就像是棉花糖,浅淡的香气仿佛顺着鼻尖一直沁入他的灵魂深处。
一面天堂,一面地狱,生与死之间,他再一次被拯救了。
他的光没有抛弃他,于是,他的人生,也再一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墨墨,这些年,你受苦了。”
温念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心疼与怜惜,她的两只手臂纤细得仿佛一根手指就能轻易折断,可此时轻轻抚摸在零的後背上,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零忍不住俯下身,半跪在地上,主动将头贴在她的掌心,从头皮开始,到每一根发丝,由上至下,像是一场洗礼,被圣光笼罩。
身侧,即墨宣身体软倒在地上,像是一滩被随意丢弃的烂泥,了无生气的瘫软着,毫无直觉。
一滩血从他的脖颈处流下来,浓重的血腥气,很快盈满并不算大的房间。
“他死了。”零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後悔,不是後悔杀了即墨宣,而是不该当着温念的面杀人,担心她会害怕。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残忍了?
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恶心?
可生长在黑暗中的自己,双手早已占满鲜血,杀人就像是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