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就没有打开阁楼里用于隔音的结界。对于大妖怪级别以上的鬼神来说,再低的耳语,都如同直接在耳边逐字逐句大声呼喊。
楼上楼下,桃源乡的鬼神们都没有说话。
——这无比鲜明的,就是一个针对桃源乡和奴良组建立的阳谋。
无论生活在隐世还是生活在现世,绝大部分妖怪都不亲近人类,甚至剩下的那少部分里,还又有大半是厌憎人类或者干脆以人类为食的鬼怪。
……就连奴良组也不是每个分部的组员都对人类有好感。之所以不危害捕食人类,也仅仅是因为对一代目与二代目的敬慕丶或者说是被他们发出的强制命令和严惩威慑住了而已。
真正意义上相对亲近人类侧的,只有五代目本身就是人类。因此对人类更加了解一些的桃源乡而已。
……
龙宫。
华丽奢靡的高楼茶屋,正是龙宫中只接待高位贵客的高级游女屋中最为闻名的之一,游鲤屋。
“桃源乡,软弱至极的妖鬼聚集之所。”
“若非出现了鬼王级大将,不过是一个堕落已久的隐世怪谈,称为二流都显不足。”黑色短发,身着浴衣的人类青年坐在榻上,他的身旁,正是游鲤屋闻名龙宫的招牌,花魁鲤姬。
发髻如云的花魁发上簪满绚丽奢华的珠翠,眼尾若隐若现的金鳞上斜飞过霞色红线,媚气嫣然,倾身斟酒的娇态,能够引来无数客人心甘情愿为之倾尽家财。
但在这里,她却仿佛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饰物一般,这间室内竟没有任何一位客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甚至,因为不敢言说的恐惧,鲤姬的身形,一直都在克制不住的轻轻颤抖着。
原因亦是十分简单——
气息格外森冷的黑发青年样大妖下首,足足五只畏异常凶恶血腥的大妖怪姿态各异,分散于整间和室之中,或是无聊地凝视着窗外,或是狼吞虎咽进食,或是与黑发青年一并饮酒。
弱小的鲤鱼妖怪,自小生长于龙宫。
从秃,到新造,至成为花魁,如果没有辨别客人的能力,她就不可能成为游鲤屋永恒的招牌,闻名整座龙宫的花魁鲤姬。
鲤姬这个名字,只属于游鲤屋的最高级花魁,每一代,只有一位。
——但这几位被老鸨恭恭敬敬赔笑迎进的客人,随便哪一个,都能轻易要了她的性命,而老鸨为了保住她自己的命,甚至一句话都不会多言。
……
她不想成为大妖怪下酒的食物。
……
很快,酒液重新盈满杯盏。
酒壶无声置回精美漆盒,鲤姬唇角带着柔顺的弧度垂首,如同真正的装饰品一般,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不过,奴良组的三代目,会是一个试刀的好材料。”黑发青年的腰间,悬挂着一柄怪异的丶充满了拼接痕迹的妖刀。他手指有意无意地抚过了刀柄:“还需要再饮七十三人的血液,才能修复吗……”
这麽多年过去,不仅桃源乡那个怯懦的小丫头成了鬼王级;连奴良滑瓢的孙子,一个只剩四分之一鬼血的小子,也达到了半步鬼王级。
甚至,他们都已是板上钉钉的鬼神日行六代目丶百鬼夜行三代目。
……
而他,这麽多年,依旧被迫停留在半步鬼王级的境地。
不仅如此,父亲的八十八鬼夜行,也从未宣立他为少主,或者未来的二代目。
……
如果那个非人非鬼的怪物所言如实。那麽他其实距离成就真正的鬼王级,就只差这一把趁手的妖刀。
……
眸光擡起,静静扫过面前仅馀五人的下属,却又仿佛穿透了它们,凝视向已经抵达商店街的奴良陆生与日和姬。
难以遏制的嫉恨与愤懑,在岁月的积累下,几乎要占据他的全部心神。
眸光森森,隐神玉章嘴角扬起残忍冷漠的笑意,语气平静极了:“斗畏是我们的一步好棋,无论是血液的收集,试刀的人选,还是为夜雀报仇。”
“饮下夏目玲子的血液,以奴良滑瓢之孙开刃。”
他垂眸笑了笑。
“这样,才配称作一柄鬼王的刀。”
“不是吗。”